第一二九章

雲浠橫刀立馬,蕩開周圍的人,然後翻身下馬,擋在阿久三人身前:“陵王殿下這是何意,為何竟要動我忠勇侯府的人?!”

她來勢洶洶,四下巡查司的禁衛都被她逼得連退數步。

曹源冷眼看著她:“明威將軍與其問殿下,不如先問問你身後幾人究竟做過什麽好事。”

雲浠道:“我忠勇侯府行事頂天立地,他們若——”

她一邊說著,一邊回頭看了一眼。

然而只這一眼,她就愣住了。

夜風吹落雲洛罩在頭頂的兜帽,露出一張英挺的面容。

“……哥?”雲浠怔道。

她看著雲洛,只見他半跪在地,單手攬著阿久,另一只臂膀……似乎已被截了。

這些年,她不是沒有抱過哥哥若還活著的希望。當年她去塞北為他收屍,見他屍身焦黑,回到金陵後,還曾給退守吉山阜的忠勇舊部去信,問他們可曾驗過雲洛的屍身,可吉山阜的人回信說,屍身是他們親自驗的,確是雲洛無疑。

後來雲浠想,是啊,哥哥待她那麽好,若他還活著,怎麽會不來見她呢?

是以直到阿久從塞北回來,雲浠明知她的兩個朋友有異樣,也不曾猜到其中一人竟會是雲洛。

雲浠心中是震詫的。

震詫之後,又覺得欣慰難過。

欣慰的是她還有這麽好一個至親活在這世上。

難過的是她竟不知哥哥這些年究竟是怎麽過來的。

他右臂沒了,當年在沙場上一定九死一生,經年累月不敢拋頭露面,想必一定活得忍辱負重吧。

然而,任憑心中波瀾千丈,眼下處境危急,不是敘舊的時候。

雲洛提醒雲浠:“先救阿久。”

雲浠一點頭,喚道:“崔裕。”

廣西房之下的兩百余兵馬全到了,崔裕排眾而出,對雲浠拱手道:“將軍,屬下已派人去套馬車了。”

雲浠道:“好,我們走。”

她剛邁一步,曹源便伸手在她跟前一攔:“明威將軍可知道,你的兄長、你的護衛秦久,還有這位寧侍衛,正是上個月初入宮行竊的盜匪?”

“緝捕盜匪是我廣西房的事,他們三人是否是盜匪,也當由我廣西房或刑部來定奪,與你巡查司何幹?”雲浠冷聲道。

“明威將軍既然奉命捕盜,就該知道刑部已有線索指向您身邊三人。雖然捕盜一事與我巡查司無關,但巡查司負責巡視金陵,這三人此前行蹤可疑,我的手下不過想上前詢問一二,便遭他們反抗,還打傷其中數人,不是做賊心虛又是什麽?還是說明威將軍執意帶他們走,不過是想借著捕盜的名頭,行包庇之實?也是,畢竟宣威將軍與明威將軍是親兄妹。”

寧桓與雲洛知道得實在太多了,到了這個田地,若放他們走,恐怕會有□□煩。

曹源話音一落,順勢一擡手,巡查司一眾禁衛頓時排開列陣,攔阻在廣西房的兵馬跟前。

雲浠知道,田澤雖然行事謹慎,可兵部布防圖失竊一案是陵王盯著的,刑部那裏但凡有什麽風吹草動,陵王必有耳聞。

眼下雲洛已經坐實是偷取布防圖的盜匪,她若輕舉妄動,非但會讓雲洛罪加一等,自己也會受牽連。

可是,阿久身負重傷,再不救治只怕會有性命之尤,饒是動手是下下策,她也只能拼了!

雲浠一念及此,目光中閃過一絲決然之色,瞬間拔刀,一刀挑飛曹源攔在跟前的長矛:“廣西房,聽我之令——”

曹源也道:“巡查司——”

然而就在這劍拔弩張之時,忽有一名武衛疾步越過眾人趕來,俯首在陵王耳側低語幾句。

陵王眉心瞬間一擰,越過層層禁衛,朝遠端看去。

此時已是寅時了,濃烈的夜色中,只見長長數列皇城司禁軍朝這裏行來,為首一人錦衣玉簪。

中夜本是無光的,可他身上仿佛籠聚了一天一地的月色,每走一步,似乎都能攪動四野流動的風聲。

程昶到了近前,目光落在阿久身上,吩咐跟在身旁的太醫:“去看看。”

太醫領命,連忙提著醫箱為阿久診治去了。

此前阿久雖然甩開了程昶安排來跟著她的人,但除了阿久外,程昶也派人跟緊了方芙蘭。

所以方芙蘭追著阿久一離開侯府,他就接到消息了。

程昶早猜到兵部布防圖丟失與阿久有關,而陵王之所以盯得這麽牢,恐怕這裏頭大有玄機。

今夜陵王不惜興師動眾也要擒獲阿久幾人,想必一定會動兵戈,因此程昶來前,非但找衛玠借了皇城司的禁衛,還去太醫院提了太醫,傳了刑部尚書。

雲浠廣西房的兩百兵馬本不足以與在場的巡查司抗衡,但加上程昶帶來的近千皇城司禁衛,便不必懼了。

程昶看了一旁的校尉羅伏一眼,羅伏會意,擡手命皇城司的禁衛將巡查司團團圍住,硬生生逼開一條道來讓雲浠幾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