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零章

因程昶昨夜早有吩咐,雲浠一行人一到望山居,林掌事便將阿久接到了就近的暖閣,喚來醫婆為她診治。

雲浠與雲洛在暖閣外等了一會兒,幫不上忙,便退去外間的春台閣了。

等候的當口,秦忠也過來了。秦忠是阿久之父,長得五大三粗,性格又急又躁,今日一早聽說阿久可能出了事,搶了一匹馬就往城西趕,還好半路被程昶的人撞見,將他攔了下來,引來望山居。

此刻正值晨間,林掌事備好茶點端來春台閣,又拎著茶壺為座上幾人奉茶,笑著道:“這茶是今春臨安那邊新采的雨前茶,新鮮得很哩。”

程昶接過茶,正欲飲,見雲浠手裏尚無茶,便將自己這盞先遞給了她。

雲洛看了看程昶,又看了看雲浠,一時間欲言又止。

過了會兒,他才對程昶道:“還未多謝世子殿下趕來相救。”

程昶道:“宣威將軍不必客氣。”

方才在來望山居的路上,雲洛因擔心阿久的傷勢,只簡略與雲浠提了提年來經歷,雲浠雖知雲洛之所以蟄伏,是為了找尋陵王通敵的證據,仍不免心中疑雲叢叢,問道:“哥,你既早知道阿爹是為陵王所害,為何早不與我說,不告訴我你還活著,我在金陵與你裏應外合,說不定還能早一日找到陵王通敵的實證。”

雲洛還未答,秦忠就道:“你哥不把這些事告訴你,還不是為了你著想。那會兒忠勇侯府是個什麽光景?別說告訴你少將軍還活著的消息了,我們忠勇舊部的人但凡給金陵去信,半路上都會遭陵王的人攔截。再說少將軍在沙場上九死一生,也是在榻上躺了小幾個月才保住命,大半年後才能下地,一早把這事告訴你,不是讓你平白跟著擔心麽?”

雲浠又問:“那你們是怎麽知道陵王默下布防圖,通敵的事的?”

雲洛道:“父親戰亡後,我就覺得事有蹊蹺,我們雲氏一門駐守邊關百年,父親又是悍將,哪怕兵糧短缺,也不會落得數萬將士盡皆戰死的結果,所以我在跟著招遠去塞北前,便暗中決定要查清真相。可惜我到了塞北後,秦統兵告訴我,知道真相的將士已盡數犧牲了,他們查了多時,什麽都沒查出來,直到開戰前的一夜……”

開戰前的一夜,雲洛去找招遠商議對敵之計,老遠看到招遠與一陌生的人說話,雲洛隔得遠,原本是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的,所幸他會讀唇語,隱約間見那陌生人提及塞北布防圖,說,“陵王殿下許諾要讓兩個城池的牧場給二皇子,助二皇子養兵登極的。”

“我這才知道陵王早就與達滿二皇子薩木爾勾連,且當初為他二人傳信的,便是招遠。”

奈何當時開戰在即,雲洛為防打草驚蛇,給金陵去了一封求援的信,沒在信上提陵王。然後他深入險境,試圖阻止招遠叛變,誰知招遠竟在草原上放了一把火,將一眾將士困在此,就連雲洛也是九死一生。

“我知道沒有實證,想要為父親洗冤太難,所以阿久把我背回吉山阜後,我讓忠勇舊部的仵找了一具與我極其相似的屍身,接上我壞死的右臂,做成是我的樣子,成功混過了裴闌的耳目。此後我便隱居在塞北,試圖找到能還父親清白的證人,後來,我便遇上了寧桓。是他告訴我,當年父親之所以出征塞北,全是受故太子殿下所托,是太子殿下讓父親到塞北來,找尋並保護五殿下的。”

“五殿下?”雲浠愣道。

“對。”寧桓道,“故皇後病情危重那年,五殿下與他身邊的小太監逃去了塞北,故皇後臨終前,曾托故太子殿下找到他二人,故太子殿下十分信任忠勇侯,這才把這一重任交給了忠勇侯。”

程昶聽了這話,沉吟一會兒,問道:“寧侍衛為什麽要說五殿下是‘逃’去塞北的?有什麽人在追殺他嗎?”

“此話說來就有些話長了。”寧桓道,“不知世子殿下可記得,五殿下的生母,其實是昔日先帝身邊的宛嬪,就是宛太嬪?”

程昶微頷首,這個周才英與他提過。

“當年陛下還在潛邸時,便與宛嬪好上了……”

當時故皇後還是太子妃,她雖與昭元帝相敬如賓,但也知道昭元帝的心並不在她身上。她為了固寵,非但沒有阻止昭元帝與宛嬪來往,還幫忙制造機會讓他二人相會。

宛嬪樣貌雖不算出眾,然而生性淡泊,品行仁善,兼之一身才情出眾,又是丹青大家,日子一久,便成了昭元帝心尖上的那個人。

“先帝子嗣中,龍虎之輩盤踞,先帝過世得突然,當時還是太子的陛下恰好不在金陵,朝野很是動蕩了一陣,還好琮親王幫忙穩住了朝綱。不過宛嬪作為先帝的嬪妃,便與其他妃嬪一樣,被送去了明隱寺東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