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四章(第2/3頁)

雲浠道:“將軍能把忠勇部的行蹤瞞下半日已屬不易,而今裴大人既知道將軍與我聯手,必然會向陵王示警,金陵往明隱寺最近的一條路雖被阻絕,派將士從西面繞行,不出兩刻,懷集將軍也該知道將軍與我聯手了。”

裴闌頷首:“如此,你我更該立刻前往垂恩宮了。”

隨即一擡手,果斷吩咐,“破寺門!”

“轟”一聲巨響,眾將士懷抱撞木,撞在明隱寺南面古樸的木門之上。

木門應聲而倒,兵將們水泄一般湧入明隱寺中。

雲浠落在兵馬後方,喚了一聲:“裴將軍。”

她催馬上前:“適才陵王的武衛前來傳話,可有三公子的消息?”

裴闌聽了這話,卻是沉默。

他其實知道雲浠之所以一意孤行帶兵趕來明隱寺,除了阻止陵王謀反,有大半原因都是為了程昶。

可是,眼下形勢危急,他們實在是一刻都耽擱不得。

倘雲浠知道程昶的處境,必然會先行救他。

一旦她在路上滯留,來不及趕往垂恩宮,所累及的,便是他了。

雲浠看裴闌一言不發,心中不由生出不好的預感。

今日輔國將軍甫一起兵,雲浠便料到他是昭元帝用來陷害程昶的棋子,然而,適才“誅殺陵王”的聖命傳遍山野,三公子不是該轉危為安了才對嗎?

雲浠問:“裴將軍,三公子沒去垂恩宮避難嗎?”

不等裴闌答,她立即又道,“我知道將軍在擔心什麽。”她手持馬鞭,朝後方一指,“將軍你看,今日我帶了近兩萬人來平南山中,除了身後這兩千親從會一直跟著我,其余的我盡可以交由將軍暫領,他們會跟著將軍前往垂恩宮勤王。”

“我絕不耽誤將軍剿滅反賊,還請將軍一定告訴我三公子的消息。”

她這意思是……她願以自身安危,換程昶一個平安的消息?

若他不平安呢,她便要帶著這僅僅的兩千兵馬於亂軍中去救他?

不行,這太危險了!

裴闌心下一橫,一句“三公子已前往垂恩宮”還未說出口,耳畔忽然浮響起老太君的切切叮囑,“只有毫無保留,才能換來無間的信任”,“你的生路都要旁人來給,只有拿出十萬分誠意,半點不給自己留後路,他人才肯誠心助你”。

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裴闌道:“我方才接到消息,說是……”

他抿了抿唇:“說是五殿下帶著宗室們前往垂恩宮後,陛下把三公子留在了問賢台。陛下他……在山中另藏了兵馬,只怕要將三公子斬於亂軍之中。”

雲浠聽了這話,驀地怔住。

她的眉間覆上濃重的憂色,眼底似乎還有些恨,恨昭元帝為何竟這樣都不放過三公子。

但她畢竟久歷沙場,饒是危局當前亦臨危不亂,抱手對裴闌道一聲“謝”,隨即大喝道:“崔裕!”

“屬下在。”

“整齊兵馬,隨本將軍去寺中救人!”

山間滄風四起,朱色衣袍迎風一掀,策馬的身姿利落瀟颯,很快消失在了山野亂軍之中。

……

前往月靈台的路已被亂兵隔斷了,山寺中到處都是喊殺聲,也不知誰和誰在打,再往前走一段,隱隱聞到了焦味,似乎是哪裏起了火。

程昶有些撐不住了,扶著一旁的門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前方羅伏探完路,回來稟道:“殿下,懷集將軍的兵馬正在往月靈台趕來,我們恐怕得繞道。”

程昶“嗯”了一聲。

他額間有細細密密的汗,一手捂住心口,五指幾乎要透過裘裳掐入胸膛的肌理。

從問賢台逃出來後,他心便一下又一下劇烈地疼痛起來,連帶著頭疾也犯了,仿佛有一雙手在腦室內不斷翻攪,周遭聲音雜雜杳杳,視野也模糊了。

然而這樣的如墮煉獄的感受到底不是頭一回品嘗,每次瀕臨絕境,劇痛砭身,慢慢竟也能習慣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拼命從身體深處攫出了一把力氣,問:“往哪裏走?”

“我們可以從三清閣繞行去垂恩宮,只是三清閣那邊起了火,恐怕有殿前司的人。”

殿前司在寺中放火,攔的正是他的生路。

可是沒有辦法了,不與殿前司的人對上,難道要落入陵王的兵馬中嗎?

程昶點了點頭,由宿台扶著,疾步往三清閣走去。

焦味愈來愈濃,耳畔傳來烈火灼燒嗶啵聲,程昶擡目看去,目及之處已有艷烈的火色。

“轟”一聲,不知是哪裏的橫梁被烈火燒斷了,砰然砸下來,佛塔坍圮,整個山間的震了一震。

這劇烈的聲響仿佛驚濤拍岸,猶如擂鼓一般一下砸在程昶心上。

分明不是病軀,可他怕極了巨響,仿佛有人拿著巨錘,要把他本就脆弱不已的心臟碾得粉碎。

眼前的火光刹那與心頭濺出的血花融在一起,程昶雙膝一軟,渾身力氣倏然盡失,他跌跪在地,似乎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艱難地喘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