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章(第2/3頁)

深海裏的蒼龍終於蘇醒,離弦之音猶如巨龍呼嘯,懷集大軍沒有防備,見箭矢落來,還沒來得及散開已然中了箭,在前方撲殺的將士也被這一瞬的變故驚得不知所措,紛紛回頭看去,一瞬間竟不知是進是退。

可是戰場之上,哪裏容得下哪怕稍稍一刻的遲疑?雲浠雖也沒明白是怎麽回事,但她久歷沙場,多的是對敵經驗,見前方將帥遲疑,第一時間帶兵反攻,一時間竟殺得敵將節節敗退。

下一刻,天邊電光赫然一閃,雷聲轟隆,豆大的雨點子砸落下來。

程昶擡目望去,這才發現原來先前的雷鳴與風嘯不是幻覺,天際雲團深積,一顆星也沒有,早已是大雨將傾之勢。

只是他置身烈火,陷於生死邊緣,眼中只有她,其余所有事,都成了其他事。

雨水澆熄身上的火,澆褪殘閣上的火勢,前方戰事已有緩和,但程昶依然沒有駐足,仍是朝沙場走去。

宿台與羅伏見狀,一人帶兵留下保護程昶,一人加入戰局,想自兵亂中護住雲浠。

山端的弓箭手收了箭,摘下長矛,如潮水般自山上湧下,與雲浠的兵馬一起殺向懷集的大軍。

雲浠眼下已反應過來了,這些身著銀甲的將士是裴闌的兵。

他竟沒有去垂恩宮,而是帶著人回來幫她了。

裴闌手上還有兩萬忠勇部的士兵,合上他自己的兵馬,一共五萬,雖然懷集與宣武麾下也有五萬將士,但因方才中了裴闌的惑敵之計,加之天象變幻,軍心潰散不已,很快便被擊退。

戰局扭轉,雲浠得了喘息,第一時間往回看。

她本想看看程昶走遠了沒有,沒想到這一回頭,他竟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原來他一直沒有離開。

他的脖間手背有燒灼的痕跡,右邊袖口已成焦黑之狀,手臂不知哪裏有傷口,順著他的指尖一滴一滴地往下淌血。

他的臉色是蒼白的,頰邊有一道蜿蜒的,尚未被雨水沖刷幹凈的,帶著點灰青色的血痕,猶如烈火淬成的詭異斑紋,映著他清潤的眸,竟格外攝人。

雲浠怔道:“三公子……”

程昶沒有回答。

他大步走上前來,伸手自她手腕一拽,把她擁入懷中。

他閉上眼,埋首在她的發間,雙臂箍住她,力道愈收愈緊,仿佛這一輩子再也不願放開了一般。

雨勢緩和了些,雨水自夜幕裏降下,溫柔地傾灑在他們周身,他什麽都沒說,但她什麽都明白。

懷集與宣武被這變動驚得無以復加,心知此刻已不是對敵的最好時機,當下傳令撤兵。

不遠處傳來腳步聲,程昶放開雲浠,見是裴闌過來了,認真地與他道了聲謝。

裴闌道:“殿下不必謝我。”

他解釋道,“我在去垂恩宮的路上遇上了宣稚的人馬,他們與張嶽的大軍對上,廝殺起來。張嶽手上兩萬兵馬之眾,卻絲毫不是殿前司的對手。”

裴闌原想直接帶兵去垂恩宮勤王保命的,可是見宣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才知昭元帝或許根本不需要他來勤這個王。

他不知道宣稚埋伏了多少人在平南山,但殿前司可領兵馬三十萬之眾,只取半數,也在陵王大軍之上了。

裴闌本就是為陵王召集而來的,打的是臨陣叛將的主意,可是,宣稚把他要滅殺的敵兵都提前殺了,他該上哪兒效忠陛下去?到時候老皇帝秋後算賬,他難道單憑一張嘴說自己沒有幫著陵王造反嗎?

思來想去,他才想著是不是該半路折回來,救雲浠於水火,順便與懷集宣武的人馬決一死戰的。

其實即使有了回來的念頭,裴闌也沒有立刻做出決定。

一來,他不知道雲浠這邊的戰況如何,她是不是已經死了;更重要的是,懷集與宣武除了五萬兵馬,還有援軍,反觀自己,手上的兵馬除了兩萬是自己的,另兩萬是雲浠麾下忠勇部的,這些忠勇部的人本來就厭惡他,到時候打起來,聽不聽他號令還另說呢。

回去救雲浠也許會賠了性命,若什麽都不做,就這麽去垂恩宮,即便會遭昭元帝重罰,指不定能活著呢?

裴闌原是猶豫不決,可關鍵之時,他又想起今日臨行前,老太君千叮嚀萬囑咐的一句“既為生死同盟,必當交付性命”,當下心一橫,帶兵折返回來。

裴闌這個人雖不怎麽樣,但行軍打仗還是有真本事的。

他運氣很好,在帶兵回來的路上,遇上了趕來與懷集大軍匯合的昭武校尉五千人,他看著自己士卒與敵方士卒身上一樣的銀甲,忽然心生一計,當下以迅雷之勢斬了對面四千余人,留下百余活口,押著他們到了山端,命他們鳴角與懷集傳信。

懷集與宣武等人雖早接到裴闌或許叛變的消息,但因一直沒與裴闌遇上,又擔心這是翊衛司那邊傳來擾亂軍心的假訊,所以並不很確定,加之前方的邏卒說前來集結的兵馬是昭武校尉麾下的,因此卸了防備,誤中裴闌的惑敵之計,一時間被殺得潰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