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章(第2/3頁)

雲浠看向山野深處,夜色已不像先時那麽濃稠了,天際浮白,大約再過一會兒就要日出了。

黎明破曉前,殿前司前來馳援的消息果然響徹山野,張嶽宣武幾人聽到這一消息,全都凝起心神,喚來前方將士急問:“確定殿前司要來支援那雲氏女了嗎?”

“山中搖旗之人的確身著殿前司的鎧甲,屬下適才已派人去探過了,殿前司大軍就在垂恩宮山下,如果要來,不出兩刻便能到。”

宣武幾人對視一眼,正欲商量禦敵之策,不防前方又一名將士前來稟道:“張嶽將軍,不好了!忠勇軍聽聞援兵將至,氣勢如虹,已殺入我們兵陣之中了!”

張嶽一聽這話,立刻吩咐:“先令前鋒營退後!”又看向宣武與懷集,“還請二位將軍速速從兩旁掠陣支援!”

眼下大敵當前,當重新整合大軍才是良計,既要重整,必然要有兵陣承受追擊,張嶽部下既受下了,宣武與懷集也不遲疑,立刻抽調出兵馬助他。

奈何竟是沒用,忠勇軍就像是與張嶽有仇似的,只追著他的兵猛打。

張嶽心急如焚,原本想要將兵馬全部撤回來,宣武卻道:“再等等,裴闌已帶兵前往南面山腰救人了。待山上的火|藥一炸,裴闌部下必將死傷慘重,雲氏女沒了裴闌相助,區區萬余人,難道還是我們的對手?到時我們先殲滅雲氏女的忠勇軍,然後在殿前司陣中撕開一道口子,只要能殺入垂恩宮,便大獲全勝了!”

天邊亮光愈來愈盛,雲端已覆彤彩,正在這時,只聞轟然一聲,整個山野一瞬間震蕩不已,天地飛沙走石,南面一處矮山上騰升起濃重的煙灰,煙灰如雲,朝四野彌散開來。

火|藥終於炸了。

張嶽松了一口氣,之前有小兵前來報,說裴闌已帶著數千人上山了,這麽看,裴闌與他的兵馬大概已是非死即傷了吧。

張嶽咬牙切齒看向對自己兵陣窮追猛打的忠勇軍,正欲發起反攻,只見煙塵盡後,南面山間出現數列兵將。

為首一人正是裴闌!

張嶽與宣武同時大驚:“這、這是怎麽回事?”

懷集隨即派人去探,探子很快回來:“稟三位將軍,我們中計了!裴將軍根本沒有帶兵救人,他讓數百匹駿馬馱著空殼盔甲上了山,然後率兵埋伏在山下,做出聲勢浩大之勢,因天沒全亮,我們的人識物不清,誤以為他們已在山上,提前引燃了火繩。”

“裴闌沒有上山,可是……可是殿下不是說,裴闌一定會上山救人嗎?”宣武惶然道,“殿下不是說,這是裴闌表忠心的最好機會嗎?”

這確實是裴闌表忠心的最好機會。

而裴闌的確打算冒著火|藥爆炸的風險上山救人了。

他甚至想過,哪怕他葬身於山崩硝石之中,只要他向昭元帝表明忠心,起碼裴府一府的性命能夠保住。

可是,在裴闌上山的一刻,程昶卻把他攔下了。

是程昶告訴他:“不如一試。”

他說:“用這些疲馬和盔甲試試那山上有沒有火|藥,如果沒有,你再上山救人不遲。”

他還說:“我相信阿汀,就算以寡敵眾,以弱戰強,她也能打敗陵王大軍,如果解救宗室這一條路走不通,裴將軍不如也試著相信阿汀,反正你不多虧什麽。”

程昶不會用兵,但他與陵王生死交手這麽多次,實在太了解他。

陵王之所以會將人質綁去埋有火|藥的山上,就是算準裴闌一定會去救人。他想以分兵之術輕勝雲浠裴闌,爾後保存實力,與宣稚的殿前司決一死戰。

但是他算得到的程昶也算得到,所以程昶反其道而行之,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先才殿前司即將前來支援的消息已令陵王大軍軍心大亂,眼下殿前司尚未到,裴闌竟先一步殺入陣中,張嶽本已壓下去退意重新萌發,再不顧宣武與懷集攔阻,第一時間讓自己的殘部後撤。

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下一刻,只聞奔馬之聲從山野南側傳來,一名身著銀鎧手執長矛的將帥帶著數千兵馬馳援而來。

原來是田澤終於求得昭元帝開垂恩宮門,程燁帶著翊衛司的禁軍趕到了。

程燁一到陣中,便指揮翊衛司破陣殺敵,爾後策馬疾行至雲浠身邊:“在下來晚了,雲將軍莫怪。”

雲浠一笑,朗聲道:“小郡王雪中送炭,我謝都來不及,哪裏有怪的。”

程燁見她經這一夜疲戰依舊眉眼明媚,清恣颯颯,心中略松一口氣,隨即望向周遭山勢,說道:“將軍部下多在草原上作戰,對平南山的地形並不熟,這裏交給我,將軍領好忠勇部即可。”

大敵當前,雲浠也不計較,隨即將主帥的位子讓給程燁,倒提著紅纓槍,策馬往前方忠勇部趕去。

如果說假傳殿前司馳援之信第一步,為的是惑敵;對張嶽兵陣窮追猛打是第二步,為的是亂軍心,那麽到此,雲浠的計策還余下最後一步了,即變死士為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