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寧下跪(第4/8頁)

“……她,在克制自己。”

玄寧開口,語氣帶著幾分茫然,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又在為誰辯護。

“入魔之人,最喜殺戮,可方才對面人那般激她,她也未曾反擊。”

早在朝婉清喊出聲之前,玄寧就已至結界之外,清晰地看清了裏面發生的事。

能夠得到報仇雪恨的機會,遊真真自然不會放過,仗著結界保護,遊真真的眼中閃著病態的興奮,肆意地挑釁,企圖激怒盛鳴瑤。

可盛鳴瑤非但沒有選擇傷害遊真真,反而任憑手中的木劍落在地上。

緊接著,玄寧便看到觸目驚心的一幕:盛鳴瑤雙膝彎曲,跪在了木劍最尖銳的劍鋒上,死命抓撓著自己的手臂,留下了條條血痕——

她在試圖讓自己恢復神智。

這個認知讓的玄寧怔在原地,竟一時間不敢靠近。

然而,不等玄寧反應過來,遊真真又是一鞭抽來,這一次,玄寧毫不猶豫地抓住了遊真真的鞭子,替盛鳴瑤擋住了這一擊。

玄寧看也不看因他而摔倒在地的遊真真,蹲下身,順著那只抓住了他袍角的手,目光落在了盛鳴瑤魔紋密布的臉上。

處於混沌之中的盛鳴瑤知道自己的狀態很不對,這情況像是入魔,可又比書上描述的入魔狀態清醒許多,情急之下,她只能抓住了玄寧的袍角。

“……師尊。”

千萬句話語閃過了盛鳴瑤的腦海,她死死地盯著玄寧的眼睛,忽而綻放了笑容。

這笑容配上她如今慘淡的模樣,像是煉獄綻放的罌粟,有幾分詭異的淒美。

“……這一次,別放棄我。”

——放棄?

玄寧腦中模糊地閃過了那一日下山除妖時的場景,同樣是被抓住了袍角,可說實話,玄寧已記不清當時盛鳴瑤是何種情態了。

或者說,從前的玄寧,從未將盛鳴瑤放在眼中。

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這個叫盛鳴瑤的弟子,已經入了玄寧的眼。

“玄寧!”

遊隼見玄寧轉身,怒喝道,“你這弟子心境不穩擂台途中當場入魔,險些傷及我兒,如今你又打算將她藏到哪裏去!?”

在場眾人皆是膽戰心驚地看著玄寧,一時倒也未察覺到遊隼此時欲蓋彌彰的惱怒。

不過除了遊隼,一直傻站著的朝婉清也早忍不住了。

同樣身著白衣的朝婉清看著玄寧懷中生死不明的盛鳴瑤,心中暗惱,就連手下都不自覺地幻化出了一朵開得破敗的蓮花。

冥冥之中,朝婉清總覺得自己要失去什麽。

不可以!

這是我的師父!

這麽想著,朝婉清慢聲開口,溫言細語地模樣不知曾迷花了多少五陵年少的眼。

“師父不可大意,瑤師妹如今已——”

“入魔”二字尚未出口,朝婉清被玄寧的眼神牢牢釘在了原地,遍體生寒,不敢再妄發一言。

這樣的玄寧無人見過。

他站在眾人的對立面,勝雪白衣上染上了斑駁血跡,瞳孔中的絕望凝成旋渦,其中沉重的傷痛讓人再不敢多言。

常雲知道今日之事對玄寧的打擊何其之大,只能長嘆一聲:“玄寧,無論如何,盛鳴瑤理應入懲戒堂。”

“……我知曉。”玄寧的視線未曾有分毫移動,仍落在被他抱著的弟子的臉上,“我自會將她帶入懲戒堂中。”

若是往常,玄寧話一出口,常雲便不會追問,他知道這個師弟最是遵守諾言。

可今時不同往日,常雲絲毫不敢大意,對幾位長老傳音了一句“諸位先去正殿等候”後,便跟著玄寧一起,來到了懲戒堂。

茲事體大,萬不能讓玄寧獨自一人,再惹出亂子。

常雲心下嘆息,一瞬間仿佛蒼老了百歲。

般若仙府,已經再經不起那般折騰了。

***

盛鳴瑤神智尚未完全清醒時,迷迷糊糊地聽見兩道聲音在她耳旁不遠處吵鬧。

先是一道暴躁的嗓音:“……我知道……你肯定又想起了……”

後又是一道獨具特色的嗓音傳來:“盛鳴瑤很像樂郁。”

這嗓音極冷,又很淡漠,似是裹挾了冰雪,讓人無端發寒。

——是玄寧。

盛鳴瑤心中一驚,頓時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一樣清醒過來,豎起耳朵偷聽著外間的談話。

那暴躁的聲音忽而消失了片刻,而後又低低道:“我知樂郁被妖族蠱惑一事是你心結,可入魔比妖獸附體更為可怕,稍有不慎便神智全失,盛師侄如今不過練氣,恐怕……”

樂郁……?

這個陌生的名字傳入了盛鳴瑤的耳中,不知為何,她忽然將其與沈漓安之前曾對她說的‘師父在我們之前,還有一個弟子’一事聯系了起來。

其實早在前段時間,盛鳴瑤頻繁前往丁芷蘭的醫宗時,也偶爾聽到丁芷蘭漏過一句:“你這眼神,倒真和那樂郁有幾分相似。”只是丁芷蘭說完後自覺失言,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盛鳴瑤也便沒有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