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當煙火往下墜,連回憶也不肯暗一點(第4/13頁)

老牛打斷我,問:“那他喜歡你嗎?”

“呃,他說我挺適合做媳婦兒的。”

“那你喜歡他嗎?”

我愣住了。老牛冷笑,“你連喜不喜歡都不知道,就把自己交出去了,你幹嘛呢?清倉大處理是嗎?”

我琢磨了半天,才說:“當然不是,我覺得我真挺好的。也許在別人眼裏,我醜,我胖,我笨,我懶,我還窮,所有失敗者的原罪,我好像都趕上啦。可這麽多不足也架不住我愛笑呀,是誰說的來著,愛笑的女孩運氣不會太差對不對?所以你看我運氣多好,不光你們對我好,以前我那些男朋友對我也挺好的,一個散了,又一個看上我了,一個接一個的,我單身就沒超過一年,關鍵看上我的我也喜歡。以後我老了,我也敢說,我這麽多年,在愛這方面,沒空白,該享的福我享了,該遭的罪我也遭了,我挺圓滿。所以楊馥源喜不喜歡我,我喜不喜歡楊馥源,我覺得一點都不重要,喜歡不能過一輩子。楊馥源這人,條件這麽好,人家給我邀約,說咱倆試著搭伴過一輩子吧,我再甩手說不行,我要愛愛愛愛愛,那就有點不要臉了。跟福子結婚是個特冒險的事兒,他都不怕,我怕什麽。”說著說著我又笑了,“反正跟他結婚,受損失的是他,即使將來怎麽樣,我也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的分數都快成零了,再低還能負分嗎?”

我剛說完這話,就聽到背後有人笑。回頭看是郝澤宇,估計剛睡醒過來,頭發變成了《櫻桃小丸子》裏的花輪同學。他眼睛笑成一條橋,嘴裏卻狠狠地罵,“你這個傻帽,你不知道你有多好。”

我不忿,“我好,那你來搶婚啊。”

他繼續笑,“你敢跟他結,我就敢搶。”

他來的也是時候,剛才我腦袋被門擠了,老牛和彭松說不滿,我打個哈哈就得了,抒了大半段情幹嘛呀,他倆都挺尷尬的。郝澤宇一來,跟我開個玩笑,他倆也就順勢下台了。我們都忘了剛才聊的話題,開始說造型的事兒。

中午飯點兒到了,我們出去吃飯。我陪彭松鎖門呢,彭松偷偷問我,“他們知道你要辭職的事兒嗎?”

我生怕他倆聽到,朝他擠眼睛。是,楊馥源對我沒什麽要求,唯一一個就是讓我辭了這份工作。他的意思是這種伺候人的活兒沒什麽出路,我都這麽大歲數了,還是養好身體專心懷孕吧,所以我才得了那張動都沒動過的副卡。

我隱約覺得,他說的對,也不對。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算了,這事兒先拖著吧。

〔三〕

一直以來,我都不缺乏友人的關心。單身時,彭松經常要帶著我出席各種局,說萬一有瞎眼的帥哥看上我呢。我要胖,他就埋汰我,“瞧你這腫樣,好幾個月都沒開葷了吧,還知道男人長什麽樣子嗎?”

老牛則比較關心我的性生活。比如這次,他問我,楊馥源活兒怎麽樣。

我一言難盡。

老牛很高興,“活不好啊,難怪他找你呢。”

其實不是這樣,我倆到現在手都沒拉過。有時候一起出去,他腿長步子大,一直走在前面,我跟競走一樣追在後面。是不是未婚夫未婚妻,跟男女朋友的相處方式不一樣?還是這個年紀的男人都這樣,不愛起膩。我安慰自己,沒準這才顯示對未婚妻的尊重。結婚的步伐越來越大,他最近接了個電視劇,又要進組了,張羅著要雙方家長吃頓飯,婚期就定在今年春節前,他也好安心進組。如果男的能懷孕,我都懷疑他懷了別人的孩子,而我是接盤俠。

我說雙方家長見面可以,結婚不用這麽著急吧。他說不然等什麽時候?

我回頭跟家人說,媽也覺得有點倉促,不過男人著急結婚,不是壞事。

爸沒表態,說實在的,我一直覺得爸對這門婚事的態度挺反常的,往年我跟那些小男朋友處的時候,他也沒這麽消極,通常都是媽反對,他還裏外裏幫我說話呢。

媽跟我說,她私下裏問過爸到底咋想的,爸說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可具體又說不出來。

媽合計著,我要嫁人,爸舍不得。

因為雙方家長要見面,我給爸媽買了點有档次的新衣新鞋,還給媽配了個二手的LV包。媽倒是很高興,穿著新衣服在胡同口溜一圈,見誰都炫耀說這是我姑娘買的。我有點心酸,哎,一般有點能耐的女兒,到我這年紀早就把爸媽搬出這大雜院了,我只能給爸媽買套新衣服。

我心思開始細膩起來,有時會胡思亂想。等嫁過去了,我又不上班,拿楊馥源的錢補貼娘家,是不是有點理不直氣不壯的?還有,結婚後我就得模仿上一代人的生活,就這麽過下去了?要是早知道這樣,那我還折騰什麽呀,幹脆聞著一號線的尿味,坐在售票口賣地鐵票得了,我還折騰幹什麽時尚雜志,當什麽助理……可後來一想,我要不這麽折騰,沒準我嫁的就是開地鐵的司機了,也就沒今天的事兒了。思來想去,只覺得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