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與君離別後,何日君再來(第4/14頁)

老牛罵道:“真夠狠的,你就不能再給他一個機會嗎?其實你壓根兒沒有剛才說的那麽硬氣,你還愛他,是吧?”

“他生下來就是要成為別人的夢,三億少女的夢,三億基佬的夢,三億大媽的夢,無論是哪種夢,他本人的女朋友,角色設置都不應該是一只豬。我是豬沒事兒,我接受,但我不能再繼續異想天開下去。爸已經不在了,我得留著這條命,好好照顧我媽,我不敢再讓我的人生出現任何差錯了。”

我看著老牛,從他硬要塞那幾個小鮮肉進組開始,我就隱約預感到他或許是在為自己鋪一條後路,所以,當他說出要離開的決定,我並沒有太多的驚訝。但我還是忍不住問他:“你為什麽也要挑在這個時間說?”

“怎麽,又不忍心了?”

我垂下眼,搖了搖頭:“挺好的。真正的大明星就應該六親不認,我們現在充其量是長在他人生上的瘤,早晚要割掉的。兩個一起割,說不定會讓他更清醒,以後的路才能更好走。”

“你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老牛瞟我一眼,“你是不是還愛他?”

我沉默了很久,緩慢地喘了口氣,終於艱澀地開口,“我愛他,但截止在我問出能不能不再當明星那個問題之前。那個問題,就是我給我們之間的最後一個機會。他沒有選擇我,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我頓了頓,“那一刻之後的我,只剩下恨。甚至於愛情,對我來說,都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恥的東西。”

我說得咬牙切齒,似乎想提醒自己,這份恨是實實在在的。但我明白,我恨的是只要一看見他,我就會想起那個肮臟的自己。我恨那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自己,那個曾以為只要瘦下來人生就會完美的自己。我恨那麽愛著他的我自己,我恨那個以為世界上真有人會為了我放棄一切的自己。

我們同時沉默了很久,誰都沒有再說話。我開門下車,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了什麽,回頭對老牛笑。

“真巧,今天,是倒計時的最後一天。”

老牛一臉困惑地看著我。我朝他揮揮手,轉身離開,心裏卻想:連老天都幫在我們分手,我還有什麽可不甘的;什麽愛情,都是幻覺。福子,你本就不該相信有人會愛你。

〔二〕

雞賊可真算是忠犬,爸火化後,它仿佛明白了什麽,開始絕食,我們只好送它去寵物醫院打點滴。

晚上,我把我媽送去小松子家住。我跟她說,我還是回去,想跟爸最後在家住一晚。

媽看了我一眼,“你不會動了什麽歪念頭吧?”

我笑說:“您可真看得起我,我要真有那骨氣,就不是我了。”

回家後,我躺在爸媽的床上,枕頭上還隱約留著點兒爸的味道,讓我特別有安全感。很快,我睡著了。夢裏面,我在拼那兩張被我撕碎了的“有求必應票”,拼好了,卻又被風吹散,我只好再次東奔西跑地找碎片。如此反復幾次,我在夢裏也很累,突然有個聲音說,別拼了,沒用了。

我醒過來,看著姥姥躺在我身邊。

我眼睛一濕,嘴裏卻沒好話:“你這老太太真沒用,成天跟我扯皮,你女婿要出事兒,你也不來提個醒。”

姥姥說,她也想來啊,但我脖子上那塊玉佩,不讓她過來。現在玉佩沒了,她才重新回來。

我坐起來四處看,屋子裏只有姥姥,和那只嶄新的骨灰盒。我問:“爸呢?爸怎麽沒來。”

“你爸也想來見你,但他來不了,不要等了,讓他走吧。”姥姥笑呵呵地起身,“我以後也不能來了,大福子,你好好的。”

我連忙爬起來想追姥姥,我想問,為什麽爸來不了?為什麽你也不來了?你們要去哪兒?誰知,倉促中反而摔到了床下。

這一摔,我真正地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趴在地上,陽光明晃晃地照著我的眼。疼痛感散去後,我終於意識到,所有人都離開我了。以後,我只能靠我自己了。

我抱著骨灰盒,回到小松子家。媽一宿沒睡,小松子枕著媽的腿,睡得直打呼嚕。

電視還開著,只不過調了靜音,媽入神地盯著看。

我走過去,坐下來。媽看我一眼,說:“房子過戶了,全款,一千多萬,你說他們外地人怎麽這麽有錢,有錢真好。哎,你先拿個靠墊給他枕上,我腿都被壓麻了。”我依言用靠墊把我媽的腿換出來,小松子睡得也死,翻了翻身,繼續打呼嚕。

媽伸手把我放在沙發上的骨灰盒拿過去抱在懷裏,像是捧著寶貝,掂了掂,繼續說:“我跟小松子商量好了,錢分兩份,一份留給你,另一份我拿著,我要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