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舊 十一   漫卷火龍

火勢猛烈,在大火的掩映之中,天上的星星都失去了光芒,顯得黯淡起來。在烈烈火光之中,她看到周圍有數條人影迅速欺近,直接殺入刺客群中。

頂著滿街的嘲笑,周子秦終於跟著他們到了客棧,跑到後院一看,一個小火爐上熬著一個砂鍋,張行英坐在小板凳上,正一邊輕輕扇著火,一邊掀開蓋子看裏面的湯藥。

“張二哥!”周子秦頓時大吼,沖進來差點沒把藥爐給撞飛了,“你不是去漢州了嗎?怎麽在這裏啊?”

張行英被他嚇了一大跳,趕緊護住砂鍋,說:“小心小心,再熬一會兒就好了。”

“出什麽事了?你生病了?受傷了?”

黃梓瑕見張行英結結巴巴說不出事情的來龍去脈,便在後面說:“他和朋友在路上遇險,所以帶著他先回來了。”

“什麽朋友啊?張二哥好像是一個人上路的呀。”周子秦說著,探頭往屋內看了看,頓時大驚,“景毓?”

“周少爺,”景毓躺在床上,轉頭朝他勉強一笑,又說,“哦,不對,是周捕頭。”

“你也脫險啦?為什麽待在這裏呀?”

“我……自然是待在王爺身邊比較好,”景毓的目光看向李舒白,低聲說,“只是……如今這情形,恐怕會拖累王爺……”

“別說這種話,”李舒白打斷他,“安心養傷。”

景毓艱難而感激地點點頭,外邊張行英捧著藥碗進來,說:“我在端瑞堂的時候,學過煎藥的,這碗藥的火候現在應該差不多,趕緊趁熱喝下吧。”

李舒白接過藥,親自在景毓床頭坐下,將藥吹涼。

景毓趕緊倚枕坐起,低頭接過藥,不敢讓他喂自己喝藥。周子秦在旁邊坐下,看著景毓喝藥。

黃梓瑕拔下自己頭上的玉簪,坐在桌前漫不經心地畫著,盤算著今日所探得的線索。

天色漸暗,黃昏夕光收斂。眾人在店內一起吃了飯,周子秦舍不得走,一直嘰嘰喳喳說到快半夜。

黃梓瑕最後都無奈了,拉起周子秦說:“你還是讓毓公公早點休息吧,別驚擾他了。”

“我不走啦,就在這裏睡好了,免得這麽晚回去又一大早跑來,多累啊,”周子秦說著,又眼睛亮亮地看著她,“崇古,你房間的床大不大?收留我一夜吧?”

黃梓瑕背脊一寒,正要拒絕,後面李舒白的聲音淡淡傳來:“不大。”

她趕緊低頭,向李舒白行禮。

周子秦沮喪地說:“好吧,我去開上房。”

“記得幫我們也結一下前幾天的房錢。”黃梓瑕趕緊沖著他的背影大喊。這個是當然的,從俘虜那邊繳獲的錢,差不多都要花光了,還是讓周子秦這個冤大頭出吧。

好容易周子秦安頓下來了,幾個人得了清靜,各自休息。

睡夢之中,忽然聽得外面驚呼聲大起。

黃梓瑕驚起之時,剛看了一眼映在窗上的火光,李舒白已經在外面敲門:“起火了。”

她立即起身穿好衣服,因為還要束胸,難免耽擱了一點時間。等她出門時,周子秦都已經踉蹌地跑過來了:“不得了、不得了啦!”

李舒白和黃梓瑕沒有理他,先就著火光奔到景毓的房間。

空氣中已經有了濃重的煙味,張行英已經在景毓房中,而客棧裏的人都已經蜂擁而至,全都跑到了小天井中。

“這火……這火起得太猛烈了!”

只見客棧前面已經全是大火,黑煙滾滾,已經湧向景毓這個房間之中。

李舒白和黃梓瑕曾在閑逛成都府夜市的時候,談論過對方下手最好的方法就是火燒客棧。然而他們也觀察過這座客棧,在起火的時候,是十分容易就能逃脫的,要在這裏實施暗殺,除非——

黃梓瑕立即站起來,提起凳子砸向窗戶。窗欞應聲而落,他們看見窗外已經全是烈火,前後左右所有院落,居然幾乎在同一瞬間起火,他們被包圍在了熊熊烈火之中。

對方居然真的為了誅殺他們,而將周圍所有的建築都引燃,連這整片城區化為焦土都在所不惜。

在四面烈火之中,他們陷在唯一還未燒到的地方,但濃煙滾滾包圍了他們,這裏已經是絕地,是幾乎無法逃生的局面。

李舒白微微皺眉,示意張行英扶起景毓,說:“走吧。”

話音未落,外面一陣驚呼,原來隔壁一座年久失修的舊樓,已經轟然倒塌了下來。那些燃燒的梁柱全部砸在客棧院落之內,從前面店面逃出來的人全部擁擠在這邊,頓時有幾個人被砸得大聲哀叫。

這客棧在冷落的小巷之中,周圍都是廢棄舊樓,此時周圍樓宇全部燃燒,火焰似是從四面八方壓下來,黑煙滾滾籠罩了位於中間的客棧。

天井中許多人已經被嗆得劇烈咳嗽,甚至有老弱婦孺已經被熏得暈厥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