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舊 十二 舊遊如夢
盛景永在,人事已非。她望著眼前與當初記憶中一模一樣的景色,不覺鼻子一酸,眼圈也漸漸紅了起來。而她顫抖的手,在此時,卻忽然被人握住了。
三人出了當鋪門,黃梓瑕問李舒白:“王爺準備接下來去哪兒?”
李舒白說道:“節度使府。既然對方逼我們顯露行跡了,我們自然得抓住機會,尋釁滋事一番。”
“好呀,”黃梓瑕毫不猶豫便應了,“不過還要等一等,我估計範將軍那位公子此時此刻還沒起床呢。”
張行英聽著他們說話,臉都綠了:“尋釁滋事?”
“走吧,”黃梓瑕笑道,“找人幫忙哪有找人麻煩好玩?”
李舒白給她一個贊賞的眼神,問:“你確定前幾日在客棧調戲公孫大娘、後來被張行英打趴下的那兩個人,是範元龍身邊的人?”
“確定。我以前經常訓他們的,”黃梓瑕說著,覺得昨日火燎的胸口依然幹澀,只好捂著輕咳了兩聲,轉身往雲來客棧走去,“反正時間還早,我們看看公孫大娘還在客棧嗎?請她幫個小忙。”
還未走到客棧門口,在街上一家果子鋪中,他們一眼就看見了正在買糖果的公孫鳶和殷露衣。
公孫鳶買了兩大板的飴糖,因天熱,便讓店裏的夥計用糯米紙包了好幾層,再用雪白的大張綿紙包裹了,提在手中。
黃梓瑕和她們打招呼,詫異地看著她手中的糖,問:“大娘這麽喜歡吃糖?”
公孫鳶回頭看見她,面露詫異之色,但很快又回過神來,笑道:“我倒不喜歡吃糖,實則是露衣氣血有虧,時常頭暈目眩,這幾日帶來的糖已吃完,因此過來買一些。”
黃梓瑕聽她說起氣血有虧,不由想起當時在山崖邊,李舒白丟給自己的那袋雪片糖,她不自禁地朝他看去。
李舒白望了她一眼,唇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
“天氣炎熱,這麽一尺見方的兩板飴糖,吃不掉會不會壞掉呀?”黃梓瑕又問。
殷露衣溫婉沉默,只低頭默然不語。
還是公孫鳶代她說道:“這倒沒事,露衣會將飴糖雕成各色形狀,她是變戲法的,就算吃不掉,用來練手指的靈活性也可以的。”
“哦,雕飴糖是不是和雕豆腐一樣?那可果然考驗手指。”黃梓瑕大感興趣。
殷露衣低頭掩口,終於出聲說道:“還好,比豆腐可方便。等我弄好送給大家一份。”
她們三人走出店門時,卻發現李舒白沒有跟上來。黃梓瑕趕緊回頭看他,原來他也稱了一包糖,落後了幾步。
她不解地望著這個並不喜歡甜點的人一眼,而他卻面不改色,平靜地將手中的那包糖遞給她。
她聞到了淡淡的梨子香味,打開一看,果然是一包潤喉清肺的梨膏糖。
她不由覺得胸口湧起一種微甜的暖意,就像是那梨膏糖化在了自己胸口,讓她不由自主地捂著那裏,輕輕地咳了兩聲。
李舒白聽到咳嗽聲,微側臉看她。
她假裝去看街景,取了一塊梨膏糖在口中含著。等再回頭的時候,發現李舒白已經走出了三四步遠,仿佛從未回過頭一樣。
他們與公孫鳶、殷露衣一起來到節度使府門口,剛好看見節度府偏門打開,一群人牽馬出來,可巧就是範公子出來了。
西川節度使範應錫家中有兩個小霸王。一個是侄子範元虎,去年因為非作歹,被黃梓瑕揪了出來。使君黃敏判他五十杖,流放二千裏。範應錫不敢觸犯眾怒,只能忍了。第二個霸王就是範應錫的親生兒子範元龍,如今還在成都府中耀武揚威,欺男霸女。
公孫鳶一看見範元龍身後的兩個人,頓時皺起眉來,這不就是當時在客棧中調戲她,然後被周子秦和張行英打飛的那兩個人嗎?
張行英也發現了,頓時愣住。
那兩人看向這邊,對著範元龍說了句什麽,那一群人向著他們走來,張行英後退了一步,發現李舒白和黃梓瑕就在他不遠處,趕緊叫他們:“快跑啊……”
他這個舉動落在範元龍眼中,卻更加糟糕了——“那兩個人,也是同夥!哼哼,不給我身邊人的面子,就是不給老子我面子,給我打!”
他身後那群人揚揚得意,擼著袖子問:“公子,打到什麽程度為止?”
範元龍一看張行英一副時刻準備轉身逃走的模樣,一揚手中鞭子就說:“給我打斷所有人的腿!”
“斷腿的感覺,怎麽樣啊?”
黃梓瑕踢了踢躺在腳下的那個打手,笑著問。
眼看身邊所有人被李舒白和張行英打得趴下一片,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站在當場,在周圍人的竊笑聲中,範元龍轉身就跑,對著府門內的人大喊:“你們是死人嗎!我身邊人都被打成這樣了,你們還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