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
“你醒來很久了嗎?”寶寧將阿黃推到地上去,睡醒一覺, 她褲腿蹭到了膝彎, 磨磨蹭蹭地往下拽。
“天都亮了。”寶寧打個哈欠, 越過裴原的腿往下頭爬, “早上想吃點什麽?”
“不是說做碗團兒嗎?”裴原眨了眨酸澀的眼睛,也跟著坐起來, “你那個羊奶給我也弄點, 別加糖,我也想喝。”
“你這人可真幼稚。”寶寧坐到妝台前, 笑一下,將揉在一起的長發慢慢梳開,“和阿綿搶什麽吃的。”
裴原靠在墻壁上,半掀著眼皮兒看她。妝台後面是小軒窗, 晨光灑進來, 把寶寧周身都鍍上一層金色,她垂著眼睛揉發梢, 姿態柔美溫和。
裴原心不由得軟下來, 也露出個笑:“阿綿是誰?”
“小羊呀。它一直沒有名字, 昨晚上等你的時候,我給它取了個。”寶寧眨眨眼, 學著小羊的樣子叫, “咩——”
裴原道:“最幼稚的還是你,大早上的學什麽羊叫,小孩兒似的。”
“懂什麽呀你, 真沒意思。”寶寧不搭理他了,站起身去櫃裏取衫裙,到屏風後頭換。
她心情很好,換衣裳的時候還哼著曲兒,咿咿呀呀的小調,聽唱詞像是牡丹亭。
琢磨了一晚上的事忽然有了答案。其實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就是兩個選擇,他預判出季嘉盈或許有危險,要在救她和謀利之間選其一。他想要選擇後者,又擔心寶寧會對此感到不悅,這決定畢竟是不那麽近人情的。
裴原想,與其事後再為結果爭論,不如事前就與寶寧說明白,問她的意見。
寶寧從屏風後面出來了,她對著鏡子整理自己的襟子,就瞧見裴原正在看著她。
“是不是特別餓?”寶寧回頭沖他笑,“但你還要等我一下,我還沒綰發,等我都弄好了就出去。”
她沒心沒肺的,在那裏兀自嘀嘀咕咕,“做飯也得漂漂亮亮的,讓廚房裏的那些嬤嬤背後裏都誇我,那多舒坦。那我是不是要多做幾份碗團,分給她們一些?平白受誇多不好意思呢……”
裴原又覺得自己好像太殘忍了。
寶寧就像張白紙一樣,但他偏要把她拉進自己的世界裏,那些肮臟的不好的紛爭,她明明可以遠離的,但因為他的緣故,寶寧又不得不參與。
裴原狠了狠心。他們是夫妻,榮辱與共,有一些事寶寧終究是避不開的。
“寧寧。”裴原正襟危坐,叫了聲她名字,“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弄得那樣嚴肅。”寶寧被他嚇了一跳,將簪子插.進發裏,她笑盈盈的,“其實我也有件事要告訴你。”
“和你姐姐有關。”裴原招手讓她過來,略微思忖,把前因後果以及他的推測和盤托出。
寶寧的笑漸漸落了下去,搭在膝蓋上的手指也逐漸攥緊,裴原感受到她內心的波瀾。
“我不想瞞著你。”裴原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下。
寶寧直愣愣地看著他。對於裴原的事,她一直都是好奇的,想要知道,但今天終於知道了,她又覺得後悔。
原先在國公府時姨娘就與她說,朝堂的角落裏充斥著腌臜,史書的每一頁都是用血染成的。以前聽人家口頭講講,她只覺得有趣,真落到了自己頭上,才知每一個決定的萬難。
“你想讓我怎麽辦?”寶寧聲音有些啞,混著哭腔,“你這不是為難我嗎。”
寶寧還是懵的。她每日在家裏養養花種種菜,過自己的小日子,季嘉盈怎麽就要死了,太子又怎麽了,綠雲是誰,這些和她到底有什麽關系?她理都不想理,但裴原逼著她,非讓她選一個出來。
寶寧下意識選擇了逃避。她哭鬧,裴原心疼,把她按在懷裏,拍她的背哄。
裴原想,要不然就算了,非逼著她做什麽。最後結果如何,他自己承擔就好,寶寧若生氣,就打他一頓,何必現在讓她糾結地哭成這樣。
但轉念一想,這樣不行,所有紛爭現在只是個開始,寶寧注定要學會成長起來。她不必手腕雷霆、獨當一面,她還做她的寶寧就好,但一定得學會……接受他。接受一個並不是黑白分明,會拿人性命的他。他們得站在一起。
裴原啄吻她的臉頰。
過好久,寶寧的情緒才平復,她趴在裴原肩上掉眼淚,呢喃道:“你原本計劃了要做什麽,就去做,別管我。我就當不知道這件事。”
她說這樣的話,裴原感到驚訝。在他心裏,寶寧是最重情誼的,他甚至做好了放棄這次行動的準備,即便萬般不舍。
“她對我一點都不好,不值得我付出那麽多。”寶寧抹抹眼睛,裴原知道,她是在說季嘉盈。
“當初她讓我替婚的時候,也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她覺得那是個火坑,就將我往裏推……”寶寧看了眼裴原神色,他果真黑了臉,寶寧沒理會他的不高興,繼續往下說,“她沒拿我當妹妹,我也沒辦法拿她當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