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氣我

盡管有些小插曲,但那天下午的美人初選這一項流程還是了結了,只是結果不盡如人意。

但凡哀家覺得好看、強烈要求進面選的,他都乖巧點頭、順手就撕下來扔進了炭爐裏。後來我漸漸摸清了這個規律,於是改變戰術,專挑了不好看的選,結果這不孝子喜氣洋洋地說:“母後喜歡的就是朕喜歡的。”

走出成安殿,我甚至有些恍惚,這龜兒子喊我一起看圖冊的時候,是不是說過:“畢竟是每天都要去給母後請安的人,至少也得選你瞧著順眼的不是嗎?”

可哀家看著順眼的,都他娘的被燒了。

我站在門口,左手捏著兩卷書,右手抱著小烏龜,看著爬上樹梢的月亮,迎著淒涼襲來的晚風,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根本就沒想好好選,他只是想氣我。

太可惜了,有好幾個長得很是漂亮呢。漂亮得讓哀家想舔圖。

顯然不止哀家一個人覺得可惜。

初選名單一經公布,文武百官但凡家裏有適齡女孩兒的,幾乎都炸了。大家在遺憾自家的閨女為什麽選不上,或者疑惑自家的閨女為什麽能選上之余,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什麽賽東施王多寶會進面選,而大美女余知樂會被淘汰?

我的姑母和姑父自然也是震驚且很想找個明白人問問的,他們自然想到了喬家的驕傲、京城的傳奇——二十歲就榮登太後寶座的在下,並托喬正堂捎來了一封信,問能不能進宮給太後娘娘請安。

哀家允了。

於是,草長鶯飛,春光爛漫,林果兒領著我的姑母,我姑母領著我的表妹,到鳳頤宮來給哀家請安了。小時候我也是給姑母姑父磕過頭,領過壓歲錢的人,現今我成了接受跪拜,並賜賞錢的那一個。

活著真好。

什麽場面都能見到。

余知樂還是那麽好看,跟姑母給我磕頭的時候,我都忍不住想跑下去,湊近了觀賞。

但我是太後,已經掌握了坐著不動就能讓美人上前的本事,於是端莊克制地招手:“過來讓哀家看看。”

她面色一滯,眼睫輕輕地撲簌幾下,好像還不是很適應比她大一歲的表姐當了太後這件事,所以站那兒一時不敢上前。

倒是姑母比她更能適應我身份的轉變,拉著她的手走到我跟前,眉目間還很興奮:“快給太後娘娘看看。”

余知樂小聲地叫了我一聲太後。這聲音跟以前一樣好聽,話音裏像是帶了小鉤子,把人釣得心直癢。於是,本來打算只摸一摸她的手的本太後,被這小鉤子撩撥得,一個沒穩住把手擡高了一些,摸上了她白嫩的小臉。

她驀然擡眸,不太確定地喊了一句:“太後?”

我也跟著一慌,萬般無奈之下擡起另一只手摸上另一邊,做捧臉狀,露憐憫色:“瞧這小臉瘦的,以後得多吃點兒呢。”

她疑惑地看了我一會兒,才放下心來,乖巧點頭,大大方方地說出來了一句:“多謝太後娘娘關心。”

姑母扒拉她一下:“快,再給太後磕個頭,若是沒有太後娘娘安排,你這輩子都進不了皇宮的。”

我唇角一抽,免了禮,讓林果兒安排母女二人一起入座。暗暗把手揣進袖口,摩挲著指尖殘留的滑溜溜、嫩柔柔的觸感,不由替姜初照可惜。

臉這麽嫩的他都不要,這個傻缺喲。

姑母掏出手帕。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把我嚇了一跳,手比腦子更先反應過來,摸過一塊紅豆糕迅速填進嘴裏。

說起來,我姑母也是個人物,我一直很佩服她。她有一個極其厲害的本事,就是說哭就能哭,而且是每逢大事必來一哭,人越多哭得越忘我。是以每年初三她回娘家,我跟二哥都要提前吃點東西墊一墊,不然到了飯桌上,等她開始掏手帕大家就都吃不了飯了,只能停下筷子安慰她。

果不其然,我那紅豆糕還沒咽下去,她便開始擦眼淚:“不知太後娘娘還記不記得,您小時候臣婦還抱過您。”

我噎了一噎:“哀家記得。”

正打算摸過姜茶,林果兒就把茶盞遞過來,我扶著她的手喝了一口。可憐到此時了,我還惦記著我那不孝兒,想當面質問他,為什麽還沒讓林果兒侍寢。

白白耽擱了這一雙好手。

姑母聽聞我的回答,頃刻間就淚如雨下:“知樂同您不過相差一歲,如今您已成了大祁的太後,可知樂還是孤身一人。現下她已經十九歲了,若還是嫁不出去,可叫她如何自處。”

我看向余知樂。她神色平靜,想來在家時已經聽她娘親說過許多遍是以麻木了。

擦幹這一波淚後,姑母進入啜泣狀態:“臣婦帶她過來並不是想讓太後幫忙指婚,也萬不敢祈求她能得陛下垂青……唉,這丫頭傻,知道自己落選之後,就想過來侍奉太後,不求常伴陛下左右,只盼著能遠遠地看陛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