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氣我(第2/3頁)

余知樂垂著眼眸,一句話也未說。只是不像方才那般平靜了,眼底浮出些不太正常的紅色,想來這幾年抗婚雖爽,但也確實受了不少來自她娘親的數落。

眼看姑母就要進入上氣不接下氣的痛哭境界,我趕緊說:“遠遠看陛下一眼能頂什麽用?”

姑母和余知樂同時擡頭。

我看向旁邊的林果兒,笑道:“陛下這時候該下早朝了吧,你去把他喚過來,鄰到哀家妹妹跟前,讓她好生看一看。”

好巧不巧,話音剛落,林果兒連身還沒轉呢,就聽到姜初照的聲音從殿外傳來:“母後!今天就不用給朕念書了,外面天氣很是暖和,朕也做了風箏,咱們一塊兒去放風箏呐!”

姑母:“……”

余知樂:“……”

我就這樣看著赤色勁裝的少年郎跑進來,颯得令人神驚,美得叫人心碎,胳肢窩底下還夾著一只綠到發光的小烏龜。

吾兒姜初照,說到就到。

自打今日進鳳頤宮以來,一直不怎麽主動的余知樂,在看到姜初照的那一刻,緩緩站了起來,在姑母開口之前,福身溫柔地喚了一句:“陛下。”

這真是一個叫人感慨萬千的場面。年少時就芳心暗許的人出現在自己面前,你長得脫俗,他生得俊逸,你還未嫁,他也未娶,一切都能向著最好的方向延續。

明明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溫融契合濃情蜜意的好景象,我卻覺得心頭略有些澀。

然後,就這麽毫無征兆地,想起六王爺了。

*

第一次見姜域,是在京城通往北疆的第一個驛站。那一年他十九歲,我十五歲,姜初照也十五歲。

那時先帝四十出頭,物件尚且好使,酷愛床/上運動。北域國聽聞他廣納美女,是以投其所好挑了兩位郡主,說要給大祁送來。既是郡主,就應該給人家一些尊重,所以先帝派了自己曾經駐守北疆、剛到京城不久的六弟去邊界迎接美人。

姜初照跑來我家,興高采烈地告訴了我這個消息:“現下這個時節,北疆的梅花開得正好,你還沒見過大片雪原開滿紅梅的景象吧。我跟六皇叔說好了,他可以帶我們一塊兒去!”

我兩眼放光:“那你也跟喬正堂說一聲好嗎,我怕自己跟他說,他會罵我。上次跟你出去追黃鼠狼,他就罵過我一次了,還罰我給祖宗磕一百個頭。”

他皺了皺眉:“那黃鼠狼的毛皮不是都給他做成手套了嗎,他怎麽還罰你。”

我嘆了口氣:“他好像不太喜歡,一直沒戴。”

他語氣很憂傷:“及笄後真是麻煩啊,每次出去玩都提前告訴喬尚書。”

我點頭如搗蒜:“可不就是呢。”

姜初照再一次用太子殿下的身份壓制住了喬正堂,還順便幫我把棉衣和披風收拾到箱子裏,他捏了捏我的襖袖,開心得露出整齊的白牙:“我最近箭法越來越好了,等到了北疆,我就去給你獵白狐,剝了整皮的毛讓人給你做毛氅,穿著輕快暖和又漂亮,比棉衣好多了。”

我很好奇:“白狐有這麽大嗎?那皮毛能包裹住我嗎?”

姜初照信誓旦旦:“我在北疆的時候見過,超大一只。”

聽到這樣的描述,我便對北疆無比向往。本以為這是那年最幸福的事,但在見到姜域的那一刻,才發現這世上還有比去北疆更令人開心的。

比如——看到一個比我大的哥哥,這哥哥長得絕美,而且他還對我笑。

他站在驛站前的馬車旁,那車裝飾得並不豪華,但是他在車前掛了一個皮革水囊,裏面放著兩支剛發芽的嫩柳,就顯得分外雅致。而他穿了一身綢緞做的白衣,幹凈出塵得像是將將從天上落下來,腳下還踩著縹緲流雲的神仙一樣。

他低頭問姜初照,眉眼溫柔靜雅,如沁溶溶月光:“這就是你說的阿厭?”

姜初照把胳膊擔在我肩上,語氣很是得意:“怎麽樣,超漂亮吧?”

姜域就低聲地笑了,聲音好聽得不像話:“是很漂亮。”

真要命呀。他居然還誇我漂亮。

我活到十五歲,終於體會到了忸怩羞怯為何物,去北疆的一路上,都不敢再跟著姜初照上躥下跳,胡作非為,乖巧軟糯地像一塊剛出鍋的江米糕,坐在馬車上像貼在了盤子裏,根本不敢歪著躺著,真是十五年未有之端莊。但你如果摸一下我的臉,就知道它一直是微微燙的。

姜初照第一個發現了我的不正常,他跑到我馬車裏,把手中的鷹隼羽毛別在我的發上,語氣有點擔憂:“你今天沒有跟我去獵鷹,是不是不舒服啊?最近幾天話也有點少。”

我搖頭:“沒有。”

他擡起手,在碰到我的臉之前還特意打了個招呼:“讓我摸一下行嗎?”

我點點頭,主動撈起他的手撫上自己的臉:“沒有生病。我就是有點怕自己瘋玩起來控制不住,給別人留下壞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