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生辰

她似是已在心中有了一個答案,所以便問出一句讓我更加驚駭的話來:“陛下是不是從來沒有把您放過母後看待,他對您如同對待心上人,甚至為了太後,不願意同其他妃子共處一室,是也不是?”

我冷笑一聲,卻不再去看她。

“容妃,”我瞧著手背上果兒給我描畫的彩線,緩緩而笑,開口的時候聲音凉得讓我自己也微微愣,畢竟這一世,我似乎還沒像此時這樣,帶著恐嚇與不屑與旁人講話,“方才這些話你肆無忌憚地說出來,真的一點都不害怕嗎?”

她迷茫地看著我。

我坐在桌案後,學著喬正堂發火時的模樣,即便她站著我坐著,也揚起臉,用下巴頦對著她,做出睥睨姿態:“何必扯出小時候的事來佐證你心中的猜測?反正你已經大膽成這副模樣了,直接說哀家跟陛下有不/倫的私情多好呢。”

余知樂的眼眶倏忽間睜大,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立刻撩起裙擺,給我跪了:“太後恕罪,臣妾只是看到……”

“看到陛下抱了哀家,就敢想陛下喜歡哀家,把哀家當心上人?”我從喉嚨裏擠出一絲笑,“你這樣敢猜又敢說,要不哀家做主,讓你去宮外寫小說本子如何?”

“臣妾言辭有缺,請太後恕罪。只是臣妾也很想知道答案,所以才想來同太後討論一二。”雖然說著自己“有缺”,但她脊背挺得筆直,根本不像是知錯的樣子。

“是討論還是質問?”我靠在椅背上,皮笑肉不笑地望著她,“你可知道,方才你說的話,夠你余家滿門死個幾回的?”

此話一落,她立刻驚恐擡頭,見我不像開玩笑,於是立馬俯身,給我磕頭認錯:“太後息怒,是臣妾胡思亂想,妄加揣測!”

不知是因為天氣還是因為她,我忽覺得有點悶,胃中溢出陣陣惡心,連假笑也不願意裝了,盯著她,厲聲道:“陛下若是跟哀家有私情,何苦要招你們入宮來礙事兒,何不直接同哀家兩個人在後宮過一輩子?哀家若是跟陛下有私情,何苦要嫁給先帝,何不直接嫁給陛下?如你所說,他與哀家少年相識,彼此熟悉,我若是真想嫁給他,他還能不娶不成?”

她沉默半晌,不知是腦子抽了還是心眼兒抽了,竟然再次擡頭指出最初的那個問題:“太後對陛下無私情臣妾是信的,可陛下對太後卻好像不是兒子對母親那般。所以,陛下為何光天化日之下,把太後擁入懷中?”

我面色一哂:“怎麽著?不在光天化日之下,難道要在夜深人靜之時?哀家同陛下坦坦蕩蕩,所有事情皆可擺到明處,落入你眼中竟成了這般不堪的模樣。”

她低頭不再看我,但言語間還有些不服氣:“是臣妾妄議了。但臣妾依然覺得,陛下那樣抱您……不太合適。”

“余知樂,”我喚出她的全名來,“陛下做了一個夢。”

她皺眉:“什麽夢?”

我道:“夢見哀家掉進子衿湖了。自此哀家大病一場,身子受損,再也沒好過過。”

“所以陛下是怕太後掉進湖裏,才……”她知道我有寒症,所以終於想明白了,也終於服氣了,甚至還覺得不好意思起來,“臣妾太過莽撞,請太後不要因臣妾動怒傷了身子骨。”

我雖不喜歡她今日的言語,卻也能體會得她看到我同姜初照挨在一處時的震驚惶恐與隨之而來的胡思亂想,只是這些事情不可再讓旁人知道,於是便道:“若哀家再從旁人口中聽到這件事,不管是不是你傳出去的,哀家都不會放過你。你明白嗎?”

她身形微微一晃,旋即乖巧地點了頭:“臣妾明白。”

我垂下眸子:“包括你的家人。”

“……是。”

“那回去吧,這一個月都不必來給哀家請安了,看到你哀家就生氣。”

她竟連半點兒眼力見也無:“那下個月呢?下個月是太後的生辰……您可有什麽想要的?臣妾們從現在開始就給您準備著。”

我擺了擺手:“走罷。哀家想要的,你們都給不了。”

*

嫻妃和余知樂都提到了我的生辰,且都想為我準備些我愛看的。

但她們卻不清楚,皇宮裏的生辰,是我上輩子的噩夢。

前世,姜初照生辰前一夜,我二人終於圓房了。縱然很多事情無法說開,但好在是,我們曾那般靠近過,多少也體會過彼此的溫暖,是以真誠相待過一些時間。

只是沒想到,這時間只有兩個月而已。短到讓我都很恍惚,我同姜初照是不是真的和好過。

我的生辰前一天,是中秋。

大祁國有個傳統,是自太/祖爺時就定了的。中秋這天上午,帝後要一起去東山祭拜先祖與,祭拜結束後,要在山下與百姓同食同飲,以示“與民同樂,同慶,同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