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生辰(第2/2頁)

縱然這個傳統太過做作,讓我有些不喜歡,但我卻也知道,作為皇後,這樣的程式我應該和我的陛下一起完成。

我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中秋之日剛到寅時,我就起來拾掇自己了,七層的禮袍一一穿上,即便是有丫頭幫我,但也穿出了一身的汗。外層的鳳衣有長長的擺尾,沉得不行,我那時體量又輕,得鉚上勁才能邁出一步。

但我一刻也沒想過放棄。我都想好了,即便是走著去東山,我也得咬緊牙關完成,我可是姜初照唯一的皇後啊,品階越高,責任越重。

終於收拾完,坐上步輦去成安殿跟姜初照匯合,一路上既欣喜,又忐忑。

欣喜的是今天一整天都能跟姜初照在一塊兒,以他妻子的身份見祖宗,見百姓;忐忑的是我中間要是累了,或者忘了某項儀程,會不會有些丟人?祖宗還好說,他們都無法發表看法了,百姓卻都長著嘴呢,會不會覺得我不合格,當場罵我?

我在心裏提前過了這麽多遍的猜測,可沒想到的是,還沒到成安殿,我就見到了同樣乘坐步輦,同樣穿著禮袍的嫻妃,雖然她的禮袍少了兩層。

我覺得不可思議。

她亦是這樣覺得。

甚至先於我開口了:“姐姐這是也要去東山?陛下也派人通知你了嗎?”

我雖然在後宮裏不算聰明,但也是不傻的,自然知道她說這話的意思是,她去東山祭拜祖先是姜初照恩準的。

於是,我到那時才意識到,東山祭拜並不是皇後想去就能去。

得有姜初照的通知,他的皇後才可以去。

可令我萬分尷尬的是,姜初照並沒有通知我這件事。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嫁進來之前大宮女有告訴我重大節日的傳統和皇後的職責。因為中秋節跟我的生辰挨著,所以這一日的傳統和職責我記得格外清楚。

現在想來,大宮女有些誇大其詞了——原來,皇後可以不用在場;原來,寵妃可以代替皇後完成這些。

我認清了問題所在,便攏了攏厚重的袍子,吩咐擡輦的太監:“回丹棲宮吧。”

嫻妃卻從步輦上下來,攔住了我。

她當真以為我是瞎的,什麽都看不出來,明明都在極力忍笑,嘴上說著冠冕堂皇的客套話,還當我聽不出來她是在揶揄我呢:“姐姐不要放在心上。今日儀程繁多,禮數繁瑣,陛下興許是怕累著姐姐,所以才沒讓姐姐去。”

我約摸笑了一下:“嗯,嫻妃所說的,就是本宮所想的。”

她看出了我的逃避,於是上趕著刺激我:“姐姐知道陛下最近在忙些什麽嗎?”

我哪兒知道那個混蛋忙什麽,我已經一個多月沒見到他人影兒了。

嫻妃自問自答,很有一套:“陛下忙於政事之外,還在準備一個人的生辰。”

我略恢復了一些精氣神:“本宮的?”

她轉眼便把我的臉面踩在了地上:“臣妾也拿不準是不是為了姐姐,畢竟容妃的生辰也在這個月呢。”怕我還不夠生氣,就又笑著補了一句,“初進宮時陛下就很寵容妃,所以確實有些不好說。”

雖然進宮才半年,但我卻總結出一個非常實用的經驗——敵人笑的時候你一定要笑得比她更燦爛,敵人說什麽你一定要順著她說、比她自己還要認同。這樣雖不至於挽回敗局,至少能讓她沒那麽爽。

於是我扯著唇角,扯到腮肉都有些酸:“你說得對,你說得都對。”

嫻妃果然有些不爽了,於是她又把別人牽扯進來:“今晚中秋團圓宴,六王爺也會過來呢,姐姐可覺得欣喜?”

欣喜你個仙人板板。

縱然看不到,但我也知道自己臉上的笑滿滿當當已快溢出來:“天呢,還有這樣的好事?真叫人抓耳撓腮,欣喜若狂,盼著夜晚早點到來呢。”

她終於放棄,不再同我說話,乘上步輦郁悶離去。

回到丹棲宮,卸妝拆發,寬衣解帶,終歸利落。

宮裏的丫頭們已經不敢再議論我,所以我也不會被激怒,大家心照不宣地沉默,丹棲宮裏呈現前所未有的清凈與溫吞。

明明是和五月裏我渾身是水拖著病體回來時,全然不同的兩種模樣。

可你說為什麽,當我躺在床上望向殿梁的時候,會覺得一切如常,好似並沒有什麽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