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幾兩(第2/3頁)

余知樂捂住雙臉,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人,幾乎不敢相信大庭廣眾之下,麗妃會肆無忌憚地抽她的臉:“麗妃娘娘,你為何……”

“為何?”麗妃淒厲地笑了一聲,其癲狂嗜血的模樣與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幾無二致,就連聲音也是嘶啞的,絕望的,“拿著假信坑騙他人的滋味,好受嗎?你可知你隨隨便便寫的一封信,能給另一個人多大的希望,又會在被揭穿時給那人多大的打擊。你可知世上真情幾斤幾兩,你可知‘歡喜’二字千鈞之重。你卻如此隨隨便便地,替他寫了。”

包括嫻妃在內的其他嬪妃,大概都以為,麗妃這是氣上心頭,替小如公子說話呢。

大抵只有哀家和姜初照,以及寫過那封信的余知樂曉得,麗妃口中的‘他’到底是誰。那“歡喜”二字,又藏著多少希冀。

麗妃又擡起手朝余知樂揮過去,這一次,旁人有沒有攔住,我卻不曉得。因為姜初照擡起衣袖把我的目光給擋住了。

“很怕你心軟,也很怕你後悔。所以,別看了。”他低頭對我說。

*

本來都跟姜初照說好了,哀家要在他的後宮搞一場大戲。

這戲比預想之中來得更完美,更刺激,唯一遺憾的是,通場下來,哀家幾乎沒有出什麽力。

所有需要我下場去挑撥的地方,差不多都被姜初照給搶去了,其他的如果兒和蘇得意,演技都非常自然且到位,更何況雲妃這樣的聰明人,也站在哀家這邊,幫我煽風點火,推波助瀾。當然了,嫻妃作為沒有看過劇本、也不知事情如何挑起又如何發展的人物,憑借本色出演,就圓滿完成了她至關重要的戲份。

本想回到鳳頤宮進行復盤的,但姜初照怕隔墻有耳,亦怕余知樂絕地反擊做出什麽壞事,所以宴席結束後,姜初照就提議去六王府看看他的小堂弟,順便把復盤會開在小堂弟家。

我看向姜域,想知道他願不願意。

姜域斂眉低笑,溫潤平和,雖然開口的時候酒氣有些重,但他身形穩當像是一點也沒醉:“臣自然是恭迎太後和陛下。”

於是,姜初照帶著蘇得意,哀家帶著果兒,我們一行四人跟著姜域浩浩蕩蕩地去了王府。

*

“所以,當年那封信,是出自余知樂的手嗎?”

溫暖的、燃著文火爐子的茶室裏,有清新和柔的柳茶香,酸酸甜甜的解酒湯,和憂心忡忡的姜域,以及愀然沉思的姜初照,只是缺了已陪娃娃入睡、現在還不知曉我來了的邱蟬。

我舔了一口解酒湯,斂眉小聲地回答姜域:“是啊,而且小聶是麗妃的人。所以哀家今晚才設計了這樣一場戲,讓余知樂和麗妃互相撕扯,省得哀家自己動手了。”

過了很久,清幽酒氣再次浮起:“嗯,好在知道是她了。有點晚,但沒有太晚。”

姜域的聲音比我還要輕,若不是我擡眸時,恰好看到了他緊攥著的手指以及因此泛白的指骨,我甚至以為他有些不在乎這件事了呢,畢竟當初最大的幕後指使衛將軍已經服刑了。

“多謝六皇叔把阿厭帶回來,”姜初照端起解酒湯主動朝姜域的杯子碰了一下,話音雖然明媚,但眼底卻蘊出些暗色,“兩次了,都是六皇叔心細,找到阿厭的下落。”

我有些愧疚,兩次了,若不是因為我太蠢太無能,就不會讓自己受傷,也不會害得他們擔憂,於是惴惴道:“這是哀家的錯……”

“姜初照,”姜域打斷了我的話,一字一頓、分外嚴厲地叫出這個名字,下眼睫輕微地顫動,連帶著眼尾眼角都變得鮮紅,好似酒氣根本未散去反而堆積於此處變得更加清晰,“你是阿厭少時最好的玩伴,也是她現在最近的親人,她都離你這樣近了,為什麽你還是沒有照顧好她,讓她一個人去南山,被割成……那個樣子。”

這話讓姜初照呆住了。

他杯中的湯隨著顫抖的手指,蕩出許多,顯然是被姜域的批評給唬住了。

“皇叔說得對,是朕未曾好好陪伴太後。”

我實在忍不住了,皺眉看向姜域,替姜初照爭理道:“這同陛下有什麽關系?上一次他人還在北疆打仗,根本不知道京城發生了什麽。這一回哀家去南山是修養身心來著,他乃天下君主,朝野內外都有一大堆事等著他處理,總不能陪著我去南山,一路照拂著吧?”

姜域就閉口不言了。

“再者說,這次小聶報復我,純粹是為她哥哥報仇,同姜初照也沒什麽關系,”話及此處,我身形一滯,突然想起小聶和果兒對林替死狀的形容,於是擡頭看向姜域,猶疑道,“六王爺,林替死的時候,手腳和目珠都還在他身上,對嗎?”

姜域眼瞼緩緩擡起,畫一樣的臉龐淡漠如許,明明是一件血腥的事,可從他嘴裏說出來,好似高山白雪長空遊雲一樣幹凈純粹:“死的時候還在。只是後來,我又去補了幾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