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凍掉指甲

胡天十月, 漫天飛雪。幾場北風刮過,北疆的夏日即轉瞬即逝,彈指之間就從雜花生樹的夏季,到了銀裝素裹的冬天, 沼澤冰凍,城墻森然, 一派百花開盡、淩冬已至的肅殺景象。

淩安之帶著安西軍的精兵強將, 把西域逃過來的變民余孽力量逐個掃出戰局,拔了連營近百裏。只剩下蕃俄的正面戰場,才又經過多次克城,得勝歸來, 進了北疆都護府。

幾個月不見, 淩霄傷已經痊愈,和澤親王互相配合, 大大小小和蕃俄咬了幾十仗, 雙方互有勝負,家仇國恨繼續升級, 達到了仇人見面就開始眼紅的程度。

安西軍連日飛馳勞頓,所繳獲的輜重也不少,除了先前送回北疆都護府的部分,其他的清點入庫, 戰馬、士兵和其他將領吃過了接風宴,開始休息整頓。

淩霄早些出城做戰去了,方進了北疆都護府的城門, 就看到淩安之的大軍回來了,在中軍營裏接風的時候就喜不自勝,一直到大家都散了才回到臥房上下打量了他家將軍,絮絮叨叨的邊周身檢查邊說道:“戰事吃緊的時候沒這麽長時間不在你身邊?你可有受傷?為什麽不好好給我寫封信?”

好不容易打發了淩霄,已經接近了三更,他洗漱了一番換了輕便睡衣準備休息——連日征戰,除了沐浴幾乎未曾卸甲,也實在是乏了,剛想上床,聽到了敲門的聲音。

淩安之正好在門口,一開門,他愣了一下,發現立在霰雪屋檐下的人是幾個月沒見的余情。

——自從那日之後,余情有意避嫌,整日在庫房裏研究番俄書籍,淩安之又率眾西征,迄今為止還沒有說過話。她在院子裏遠方的門口徘徊了很久,一大片雪都被踩化了。

余情站在門口,腳尖不沖房門,卻沖著連廊的方向,臉上故作鎮定,用有些疏離的語氣問他:“能進來嗎?”看樣子他稍微猶豫,余情準備立馬就走。

淩安之笑道:“這麽冷的天,難道還站在外邊說話不成?你受得了我也受不了。”他墨發洗了沒幹,隨意披散腦後,赤著腳只穿著斜襟的麻色睡衣睡褲。

人家姑娘都主動來了,再故作清高就不是他淩安之了,他拉開椅子讓余情坐下,開始給人家泡茶斟水,殷勤主動的問道:“最近那些書看的怎麽樣了?可有進展嗎?”

余情和花折帶著人用了幾個月的時間,真真是把番俄圖書館的藏書翻閱個遍,可惜所獲甚少,她有些失落,眉心一蹙:“是得到了不少有價值的古方,可惜都不對症。”

淩安之低頭沉吟:“我掃蕩西域各部,也抓到了不少各部的醫師,想著殿下可能用得到,這回就拴串拖了回來,不過要先在別人身上試驗,謹防他們有詐。”

余情點頭,“那我明天起來就開始審他們,到時候讓花折幫我。”花折手段狠辣、心思細密,許康軼有的時候也把這種不見光的事交給他。

淩安之端茶一飲而盡,最近幾個月白水有時候都跟不上,戰事緊時渴了也就是吃雪飲冰,更何況是澤親王的好茶,今天澤親王送來不少,不喝白不喝,“他倒是不擇手段的好手。”

他隨即無意識的把玩手中的茶杯,本來想問一句余情日前受的傷恢復怎麽樣了,又覺得有些尷尬,就扶了扶鼻梁找了個其他的話題:

“這次往西走,路過我們幾年前走私路過的突厥領地了,還是那麽禽獸沒有教化,不知道哪裏捉到一些往來漢人和其他民族的倒黴蛋,還在買賣奴隸,我把一些幹這傷天害理勾當的人能掃到的全殺了,不過估計以後也是春風吹又生。”

余情提到突厥這些禽獸話也多了起來:“當年差點害死了小哥哥,從不生產只會燒殺搶掠,我們漢人無辜枉死在他們手裏的不計其數,雖然屠城是令人不齒的行徑,但是對他們實在慈悲不起來。”

淩安之笑道:“他們人口百萬,全殺了還不流血漂櫓?估計我得被描繪成千古罪人載入史冊,消滅他們有生力量,之後再分化不讓他們團結起來即可。”

余情有點心不在焉,不再說話,低頭看著茶杯,好像要問點什麽,又不太好意思,兩個人之間有點沉默。

淩安之大概能猜到她的意思,左右不過他剛剛出征回來,擔心他是不是又病了傷了之類的,“這次一切順利,皮都沒擦破幾處,吃穿專人照顧,還找機會睡了好幾個整覺,不用擔心。”

余情確實就是怕他受傷,看他行動間露出來的領口手臂,應該也是沒事,夜深了覺得自己也該走了,她站起身來,把隨身攜帶的保溫盒子拿了出來,“你出征在外,肯定饑一頓飽一頓的,這是養胃的花膠粥,你喝了它就早點休息吧。”

她感覺自己很賤,別人那麽斬釘截鐵的拒絕她了,他們兩個也確實不可能,可她還是忍不住擔心三哥會不會受傷,會不會生病,下雪了會不會凍壞,忙著打仗會不會吃的不好,萬一再碰到丹尼斯琴那樣的勁敵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