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觸碰底線

京城波詭雲翳, 正吹著四面八向風,毓王被敲打,是龍也暫時盤著;澤親王進退有度,聲名鵲起正如日中天;小瞎子許康軼頗受寵信, 景陽帝三天見不到便會想念幼子,經常單獨召見進宮, 賞賜些金銀珠寶無數。

花折這些天重整心神, 當一切也沒發生過的一切如常。

許康軼看著他嘆了幾口氣,欲言又止了幾次想問問花折到底為什麽,這是怎麽了,不過也沒說出個子午卯酉來。

今天趁著許康軼進宮之際, 花折回到自己京城的宅子, 吩咐覃信瓊和其他人分別去江南和苗疆采藥;又打發代雪淵代替他去了甘州,對甘州的事情千叮嚀萬囑咐, 萬萬不可懈怠, 有情況隨時密報。

待他折騰的差不多了,天色已晚, 今天是元捷在宮門口等著許康軼,他也疲累了,在回王府的馬車上閉目沉思了一會,下車就進到了許康軼房中。

他進屋叫了一聲殿下, 許康軼沒做聲,正低頭看著什麽。

他知道最近些天兩個人之間氣氛畢竟詭異,也沒有太在意, 細細凈了手拿過銀針,打算給許康軼針灸一下疏通全身的經絡。

“天已經黑了,殿下看什麽呢?”走近了才發現,許康軼放在桌面上的,是一個分為無數小格的精巧盒子,每個格子裏全放著一個小物件,有極小的腰牌、袖扣、小骨頭、沾血折疊的信紙等等,甚至還有水蔥式的指甲、以及一個格子裏裝著一縷長發。

花折一愣,開始思索許康軼拿著這麽個盒子做什麽。

許康軼沒有看他,說出的話沒頭沒腦:“你知道這個盒子裏,裝的全是什麽嗎?”

花折將銀針放在了身後的桌子上,又仔細看了兩眼:“這?好像是一些舊物。”

許康軼挨樣用手指仔細的撚起來,聲音如一灘死水似的介紹:“我十幾歲就開始獨自在京城,行或者不行全要自力支撐,能夠幫我的,只是身邊這些舍生忘死的人。”

許康軼沒讓他想太久:“最開始的幾年,我也鬥不過毓王那個二陰毒,只能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盡最大的努力往深水中鋪設,想盡辦法的不露端倪,可饒是如此,也是經常吃虧。”“王子爭鬥,連我都九死一生,何況身邊這些人?我自問愧對他們,所以每走一人,我便留下一樣貼身的東西,用來時刻警醒我自己,一定要更想遠一步,一定要更謹慎一些,否則,身邊這些人的血,就白流了。”

“這個小腰牌,是元捷的哥哥元朗的,當時陷在突厥之中,他有機會騎馬逃走的,可是他沒走,和我一起留了下來,去的時候,還不到二十五歲。”

“這個袖扣,是我小時候武術師傅的,我十五歲的時候有一次沒有管住玩心,被重重包圍,九死一生的時候,師傅擋在我身後讓我逃了出去,我那時候眼睛還沒損壞,回頭望去,師傅背後所中的箭矢密密麻麻,和刺猬一樣了。”

“這段指甲,是曾經身邊的醫官彩霞的,她性格刁蠻,最喜歡管我,說是兩廣有瘴氣,說什麽也不讓我去,後來和元朗一齊,姐妹二人一起被突厥虐殺了。”

許康軼眉眼間俱為落寞:“太多了,每一個小物件,背後全是一條鮮活的人命,這些人肝腦塗地,難道僅僅是為了莫須有的升官發財嗎?絕對不是,他們全是為了我。”

“皇兄經常說我糊塗,對下太寬,可他沒眼睜睜的見過這些人流血在眼前,不明白那種無能為力帶來的痛心疾首。”

他轉向花折:“所以我可以殺敵千萬,不會眨眼;不過早就在心中暗暗發了誓,對身邊這些赤膽忠心的人,除非查有實據,否則絕對不會無事生非的內耗,也絕對不允許他人執掌生殺之權。”

不等花折接話,他已經幽幽的發問:“你前一陣子去甘州,除了在蘭州擺弄醫藥,還做什麽了?”

花折在聽許康軼開始說到元朗,心就沉到了谷底,按理說此事秘密無比,許康軼怎麽會知道?

許康軼見他神情,心下的懷疑便坐實了,今日澤親王告訴他的時候,他還有些不信。

當劉心隱背叛他給了他雙響大禮的那一天,他心中便當這個人已經死了,不過:“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們居然還能想到殺了她之後喂狼?”

伸手輕輕撫了一下古色古香的盒子:“你這次僅憑著懷疑,到底借了淩安之和淩霄的手殺了多少人?”

花折理性裏知道許康軼身邊的人別人都不敢動,否則一百個花折也不夠澤親王捏死的。

感性裏卻任性的擡起頭來,用平靜的聲音質問他:“她心思狠毒如同蛇蠍,把你害成了這樣,送你一頂綠帽子不算,一片真心被她丟進了糞坑裏,我到現在還在給她擦屁股,這麽多年了,你難道還想著她?”

許康軼覺得他確實治下不嚴,和花折快要主仆顛倒了,花折這些天送給他的,刺耳的忠言、苦口的良藥也就算了,還有參不透的人心、以及借刀殺人的膽子,他站起身來,輕輕幾步,走到了花折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