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漸行漸遠

許康瀚覺得忍無可忍, 扯著他弟弟肩膀衣領往府中祠堂的方向走:“許康軼,四處布置這些兵士現在如同幹透了的黑硫藥,花折如同明火,隨時能把整個大楚炸成一鍋粥!我現在就帶你去見一下祠堂中的列祖列宗, 看看許氏子孫能糊塗到什麽程度?!”

許康軼手死死的扣住門框,突然間像個孩子一樣堅持:“我不去, 我不去祠堂。”

許康瀚耐心盡失, 胸口一個起伏,心中眼中全噴出火來:“你吃了迷魂藥了不成?普通他人,僅此聯系兵變一罪,就可以誅九族了, 花折若事成, 你是中原大地的千古罪人;花折若事敗,你包庇他到如此程度, 闔府上下全要去千刀萬剮, 許康軼,我說的對嗎?”

許康軼順著門框渾身沒勁了似的溜到了地上, 覺得心口火辣辣的疼。

他突然想到自己極其年幼、才兩三歲的時候,父皇下旨讓他出宮去,要常住皇兄的澤親王府,不允許他再呆在母親身邊。

他記得那一天陽光是極好的, 母妃宮門前的芭蕉樹是極綠的,母親虞妃躲在裏屋掩面哭泣不敢出來,小小的他拉住門框拼死掙紮, 嚎啕大哭到差點背過氣去,就是不跟著來抱他的宮女和太監走。

奈何他太小了,多年後終於懂了,留在宮中可能母親保護不了他周全,極難活到成年。

剛出宮時他也經常哭鬧著要母親,可惜十來歲的皇兄許康瀚也只能抱著他邊哭邊安慰,他從那時候開始,明白了哭鬧是沒有用的,慢慢的他就沒有眼淚,不會哭了,再難受也哭不出來。

可是當年誰問過小小的許康軼的選擇?如果當時讓他在離開母親和馬上就死之間選一個,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

許康軼覺得五臟六腑像刀割的一樣疼痛難忍,熱辣的氣血順著骨頭縫滾動:“皇兄,確實後果嚴重…,可是,我…”

許康瀚長兄如父,平時對弟弟愛護有加,可是在江山社稷面前,不能不講原則:“你什麽你,鐵證如山,後果顯而易見,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許康軼話終究沒有說出口,可是我,如果沒有了花折,就連偶爾閑暇時陪我說說話的人都沒有了。許康瀚見他這樣,知道他已經順從了:“我知道你那些堅持,自己的人不允許別人動手,你自己把這些事情處理好,也要查一下裴星元,到時候田長峰配合你。”

——說是配合,實為監視。

見許康軼面色慘白,許康瀚覺得有必要給點時間讓他這個天生仁義糊塗、這麽多年也沒改過來的弟弟獨自清醒一會,連嘆了三口氣,拉了靠在門框上的許康軼一把:

“康軼,你自小堅持的東西極少,為兄從來不想為難你,可你自己也否認不了,花折的用心你根本猜不透,可他卻能拿捏你。”

許康軼輕輕搖頭:“他從來不會左右我的選擇,或者引導我做什麽事情,何來拿捏?”

澤親王見弟弟依舊冥頑不化:“康軼,如果不能拿捏你,他為什麽敢一直無法無天的肆意妄為?他就知道你護著他,所有人做事,全有一個目的,他的目的是什麽,你知道嗎?”

澤親王見他偏著頭不說話,這個動作和那個花折都像極了:“在平常也就罷了,你高興就好。可如今如履薄冰不足以形容你我險境,而是用刀尖行走才更貼切些,身邊的人如果不是十成可靠,如何才能安寢?”

“我們兄弟,如果一人不能登上大位,必然全難以保全,到時候會連累多少人?以後無論是睡在皇宮內院也好,還是天牢大獄也罷,總歸會有個結局,形勢咄咄逼人,我們也只能盡人力聽天命,不過無論如何,問題不能出在身邊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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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早晨許康軼接到澤親王交給他的信之後,已經在床上躺了一天。

好像又有些發燒,胸腹疼的厲害,花折一天進來了無數次,給他切脈對他問診,他沒戴水晶鏡,撲朔迷離的眼神怔怔的看著花折,幾次欲言又止,花折說話,也只是言簡意賅的回答了幾個字。

最近二人之間氛圍有些詭異,花折憂心他的病症,也未多想,進進出出的調整藥方。

一直到了黃昏,他燒的有些臉頰發紅混混沌沌,花折端著藥碗進來了,像往常一樣伸長臂扶起他,動作輕柔的給他喝下去,之後又端來清水,讓他漱漱口刷牙。

許康軼藥剛一入口,就覺得味道和之前的不一樣,他起身下床,坐在桌旁端著藥碗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你換方子了?”

花折一伸手,把食盤端了過來,裏邊是一碗清粥,兩碟藥膳:“嗯,今天給你換了個藥方,這個方子效果更好些。你早晨中午睡過去了,飯也沒吃,吃點清淡的墊一墊胃。”

許康軼復發以來事情太雜,除了在宮中對著父皇假笑絕少再笑,而今卻露出了笑顏:“是之前的方子失效了吧?換一個新方子控制一下病程?估計用藥也比先前那個方子更虎狼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