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白毛風

裴星元性情雅致和煦, 既能和達官顯貴們陽春白雪,也會和兵痞丘八下裏巴人,進京僅幾年已經如魚得水。

他自有原則底線,不過最擅長變通, 和各類人俱能打交道,這一日參加了世家方流芳的晚宴, 觥籌交錯了之後也有些乏了, 看雪景不錯,打發了小廝,打馬沿著京郊的公園裏走了一圈,梅花倒是開放的挺美。

河流已經冰凍, 假山上植滿的黑松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寒冬的洗禮, 松針墨綠油亮,被潔白的白雪一襯, 越發蒼勁肅殺。他下了馬, 拎著馬鞭進到了假山背後:“別跟著我了,出來吧。”

他從方尚書家裏出來後, 便有一個騎著匹棗紅馬的小尾巴一直踏雪跟著他,已經跟了他快兩個時辰了。

只見跟著這個小鬼倒也聽話,讓出來馬上就出來了,掀開帽子, 露出嫵媚含怯的一張臉來,卻是余情。

他對余情能主動來找自己,倒是非常意外:“你怎麽來了?”還鬼鬼祟祟的。

余情連等他再跟著他, 已經在外邊呆了四五個時辰,此時冷的抱著肩膀嘶嘶哈哈,回答的言簡意賅:“找你。”

裴星元看她實在凍的有些可憐,也知道她有些寒症,雖然知道她無事不登三寶殿,還是說了句:“什麽話到家裏暖和了再說,”便將她帶到了家中,烤上銀炭,好幾杯熱茶下肚才緩了過來。

裴星元去過余情家中數次,余情還是第一次來陳家,她有些好奇的左顧右看.

裴星元居住的主房可能是按照個人習慣設計的,最中間是寬敞的會客廳,僅中間一個長形茶台,背後一面墻俱是經史子集,每個房間俱彼此獨立不相打擾,幹凈整潔異常,屏風珠簾俱精巧,屋內僅有一個貼身的小廝伺候著,端上茶來之後就退下了。

余情好奇的問道:“你們家裏真是一個女子也沒有嗎?”

裴星元正在泡茶,笑了笑:“我不習慣別人和我呆的太近,家裏男人多好些,一般的茶葉偏寒,這是暖茶,你可以多喝點。”

余情有事相求,無論如何也要開口,有些臉紅的說道:“裴將軍,我覺得愧對於你。”

裴星元心念一動,不知道為什麽余情拿她和淩安之在一起了的事作為二人聊天的開頭:“這個倒沒什麽,你二人相識在先,淩安之和我性格脾性俱不同,是個人選擇罷了。”

余情一向知道裴星元豁達舉重若輕,她捏著自己的頭發:“是另外一件愧對於你的事。”

裴星元也知道余情此來一定是有事:“什麽事?”

余情耷拉著腦袋,她心下非常忐忑,不知道裴星元會不會幫她:“毓王日前來到我家,問我是否婚配,意欲收我做妾,我情急之下,說和將軍已經有了婚約。”

裴星元一沒注意茶壺裏的熱水便倒多了,直接澆在了手背上,燙得他一個縮手:“哪個將軍?”

余情說話聲音變小了:“您。”

裴星元明知故問:“這是打算嫁給裴某人了?”

裴星元知道余情身份特殊,娶她的人全要想一想和翼王的關系,余情不敢說和淩安之有私,眼下這個關口,只要淩安之和許康軼任何關節扯到了一塊,死的更快;也不想無緣無故的變成個小妾,心中也沒有嫁給他裴某人的意思,靈機應變把他當了頂缸的擋箭牌。

裴星元以前對余情有情,看她的目光全是寵溺愛戀,柔情款款,後來知道余情和淩安之私定終身,知道二人有些苦衷,也未計較細節,非常拿得起放得下,把她當個妹妹,對她還是不錯,還是第一次用這種審視的眼光看著她。

余情來時猜到裴星元或質問或責備,她全有辦法應對,卻不知道裴星元兩炷香的時間,全是盯著她喝茶不說話,這是幾個意思?

她覺得裴星元可能是要拒絕,畢竟裴星元不缺自保的能力,現在也沒有必要再幫她,她眼睛裏的光線滅了滅,正想起身道一聲打擾再告辭。

裴星元這個時候說話了:“你私自來找我,淩安之知道嗎?”

余情咬著櫻唇否定:“他不知道。”

裴星元語氣溫和,但是內容卻直截了當,他雙手撫在膝蓋上:“你明知道他不會同意,還敢背著他來?你以為自己用心良苦,可讓他心下怎麽想?”

余情想到日前太原離別時,淩安之和她的柔情蜜意,說辭官不做了要學著吃軟飯,不禁心下苦澀的笑了笑:“他是聰明人,會理解我的,等躲過了風口浪尖這幾年,總有辦法解決。”

裴星元剛才微微揚起的下巴收了回去,緩和了口氣,他開始一截一截的捋自己的手指:“我不想看你為難,幫你這一次,到時候毓王問起,我自有辦法搪塞。”

余情覷著裴星元的神情,以為他不同意,此時聽他答應,長出了一口氣,當下站起身來飄飄萬福柔聲道謝:“太感謝裴將軍了,我們也會盡快想辦法解決了此事,不讓您為難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