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三千釘

二月初七, 乾元皇帝許康乾剛剛登基,幹勁正足,恢復了每天的大朝會,早上剛剛上朝, 八百裏加急的邊報響成了一條線,壞消息劈頭蓋腦的砸下來, 一道緊似一道的前線軍報讓許康乾和文武百官全都措手不及:

“報——突厥突然在安西發難, 連下數座烽火台,安西軍全無防備,節節敗退,現在突厥已經自天山山口繞入天南。”

“報——突厥沿途燒殺搶掠已經過了天山山口, 山口守軍現在已經死傷過半。”

“報——陛下, 八百裏加急,天山山口已經淪陷, 突厥向向長安洛陽進犯——”

許康乾覺得自己像熱鍋上被煎的螞蟻:“鎮守天山山口的統領歐陽青呢?”

來使面色肅正:“歐陽將軍, 帶病應敵,屢敗屢戰, 血戰不敵,已經退守甘州了。”

另外的來使已經跌跌撞撞沖上大殿,連禮儀也不顧了:“報——陛下,八百裏加急, 夏吾國突然在黃門關發難,四萬騎兵趁著大雪壓境,安西守軍群龍無首, 不能有力抵抗,現在尚不知道結果如何。”

許康乾目眥欲裂,被邊報壓得氣都喘不勻了:“夏吾國不是一向於我國交好嗎?”

來使哆哆嗦嗦:“去年淩安之死去,夏吾便經常擾邊,而今得知朝位更換,且安西軍中無人領兵,便趁虛而入。”

“報——江南、山東、太原甚至京城不知道什麽埋伏下的小股夏吾和突厥浪人開始無故動亂,和流民混在一起,砍了幾個州衙。”

許康乾整個人晃了三晃,頹然地跌坐在王座金殿上,內憂外患突然一起發難,他剛剛登基兩個月都不到,難道是天意?

去年淩安之淩家黃沙昆侖圖案的帥旗已倒,西北部落多有直接到邊境打鼓放炮慶祝者,鞭炮聲竟然一直到了夏天才漸漸安靜下來,淩家軍對西域的威嚇已消;大楚內部權力更替,外敵本就容易趁虛而入;而今知道安西提督許康軼已經下獄,料到大楚已無可用之人,當即發難。

最初的嘩然過去,朝堂之上竟然一片寂靜,萬馬齊喑,無人說話。

許康乾覺得太陽穴突突著發疼,平時爭功搶賞的時候,嘰嘰喳喳吵得面紅耳赤,而今需要出頭了,竟然如此消極?

他煩躁地甩著手中的翡翠串子,目光往丹墀下掃來掃去。

裴星元面容沉靜,和許康乾目光碰在一起:“陛下,而今內憂外患,強敵壓境,還請陛下平心靜氣,早做定奪。”

定奪二字說起來簡單,殊不知人和人水平能力的不同,就差在大略的謀劃和能不能當機立斷的定奪上,許康乾也想定奪,關鍵這局面一團糟,他自己又差了不少意思,如何定奪?

他腦中心中一團毛線球,怎麽也沒個頭緒:“眾位愛卿,形勢緊急,有何高見?”

群臣寂靜無聲,近兩年安西的淩安之、北境的澤親王已經相繼遇害,舉國基本無可帶得動安西軍和北疆軍的可用之將。

景陽帝未駕崩之前,已經有老臣擔憂會內憂外患無法解決,不過先帝聽不進去罷了。

許康乾略顯煩躁地轉向兵部尚書佛平:“佛愛卿,你掌管兵部多年,你說?”

佛平聞聽此言,生生把一張臉憋成了一個秋天枝頭挑著的空心葫蘆,他是為官多年的老油條,只會做官不會做事,內鬥內行,外鬥外行,一說起家國大政來,腦袋基本就是空的,能身居高位也是因為給許康乾當狗當得好,平時咬人的時候露一下齒還行,而今西北夏吾騎兵至少是高原雲豹級別的,是他這條狗對付得了的嗎?

不過陛下當堂問起,硬著頭皮開始說:“陛下,西北是我國軍事重地,天山山口被突厥淪陷,境內流寇四起,黃門關再失守…那不是外敵兵合一處了嗎?所以,量舉國之兵力,也要死戰到底,驅除韃虜,收復關口。”

許康乾實在不耐煩聽他說這些顯而易見的廢話:“我問你具體的應對之策,到底怎麽打?”

佛平唯唯諾諾:“以前怎麽打的…現在就怎麽打…”

被陛下問了兩句,竟然忘了之前是淩安之打的,現在人都沒了,難道從墳裏挖出來,讓死人帶著陰兵去打?

朝堂之上,暫時的陷入了安靜。

李勉思是顧命大臣,聞聽此言冷冷地答道:“臣是文臣,不領安西軍,只知道西北侯淩安之若在,定不會如此。”

許康乾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佛平自知失言,灰溜溜的咽了口口水,彎著腰不敢起來。

裴星元忽然出聲了,他上前道:“陛下,虎狼蹲於墀銪,陛下可否願意聽聽臣的想法?”

佛平心下偷偷松了一口氣,知道這是裴星元幫他解了圍了,裴星元性格和煦,說話辦事高明,擅長利益取舍,又謙虛又會爭,是個少見的聰明人,朝中誰都不敢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