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先信後愛

說話間接應他的馬車已經沖到近前, 掀開車簾竟然是花折從車裏跳了下來,上下打量了許康軼幾眼,見他還沒少什麽物件,如釋重負的笑道:“你總算是出來了。”

許康軼自從出了天牢, 夏吾騎兵攻打黃門關的消息就塞了他一耳朵,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澤親王當年果然沒冤枉你。”

春寒料峭, 天氣很冷, 花折卻覺得渾身冒汗,衣服簡直都黏在了身上,一陣小冷風吹過,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幸虧他早有準備。

他轉向裴星元, 心照不宣的抱拳行禮而笑:“多謝裴將軍, 我定會遵守諾言,殿下回到了駐地, 便會撤兵。”

裴星元拱手, 看起來像是在和花折告別:“雙方得利,不用謝我, 裴某人不宜久留,先告辭了。”

許康軼得救,裴星元立功。

花折看許康軼雙手有傷,也未戴水晶鏡, 想扶著許康軼上馬車,不料許康軼像是沒理會他的動作,直接手肘借了一下力進了車廂。

車廂內寬敞大氣, 溫暖如春,熱乎乎的參湯擺在了固定的扶手裏。

許康軼上馬車之後愣了一下,見角落裏一人支著長腿,一手搭在膝蓋上半閉著眼睛休息,不是淩安之是誰:“你怎麽也來了?”

淩安之漫不經心:“別人都忙,我閑些。”

是花折扯著他的袖子把他拉來的,稱自己醫治有功,算他救命恩人,他不來便是不知恩圖報。

許康軼一雙半瞎眼裏寒星閃動,直接質問花折,“是你聯絡夏吾騎兵攻打黃門關的?”

花折就知道許康軼一猜就透,他早有準備,不動聲色的將自己掩在了淩安之身後,認真的解釋道:“只是佯攻,你回到安西後便撤兵。”

看到花折避貓鼠似的動作,許康軼從鼻子裏哼著諷刺他:“你這回倒是聰明。”還帶著保鏢來了。

“呃…”這回可是真格的引兵入境,挑撥之前安插在境內的釘子協同作亂;他都擔心許康軼一怒之下,直接不顧舊情擰斷他的脖子,不帶個厲害點的保鏢能行嗎?

許康軼咄咄逼人:“聯系夏吾騎兵、突厥進天南、境內浪人作亂,全是你親自做的?”

花折不招不行,他嚇得冷汗直流,膝蓋發軟跪在了淩安之身後:“康軼,我也知道這麽做過於冒進,可是實在是別無良策。突厥一直都想進天南,裝看不到就行了,其他的…確實是我聯絡的…也是事出從權。”

估計這位要開始發作他了,花折緊張的暗搓搓打著小算盤——絕對不離開淩安之半步。

卻不想許康軼調轉攻擊目標,瞪著淩安之:“你這個西北王赳赳武夫,倒是坐得穩,就眼看著他這麽折騰?”

淩安之淡淡的:“我白人一個,還能螳臂當車不成?”

許康軼當即鳳眼直豎:“誰不知道宇文庭、淩合燕全聽你的命令,安西軍還是你的淩家軍,竟然讓花折一個文弱書生孤身犯險、親自去與虎謀皮,你已經厚顏無恥、毫無擔當至此了?”

“…”淩安之再鎮定,也意外被雷的坐直了身子,和預料中反差大的好比他想喝一口涼水,結果給他灌下去一碗燙油。

要知道前些年花折給夏吾寫了幾封要兵的信,就被許康軼囚禁在了小南樓要燒死。而今狼真的來了,許康軼卻還一派心疼他辦此事冒了風險過於辛苦之意?

這他娘的,確實是…昏聵。

——澤親王怕什麽來什麽,估計死了都難閉眼。

花折先是一怔,之後像是撿到了意外珍寶似的從他背後敏捷的閃了出來,一把抱住許康軼,感動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煙波忽已阻,風帆願相乘,雖為異形體,信任為股肱。

許康軼一邊疼的倒抽了幾口冷氣,一邊伸胳膊用小臂拍了拍花折的後背:“銘卓,我答應過你,以後不疑你,你說的事都信你。”

花折看他手指根本不敢借力,沒時間消化太多情緒,急匆匆的問道:“真的敢對你動刑?給我看看傷哪了?”

淩安之有點轉不過彎來,出言諷刺許康軼:“外人也就算了,誰當皇帝和自己都沒什麽關系,可你好歹是個皇子,情人引騎兵入境都不問個明白?一個不查,萬裏江山拱手讓人。”

許康軼不以為然:“先信而後愛,他又不是為了江山,而是為了我,信則不必問。”

淩安之似心有所感,靠著車廂垂目不語。

車上能用到的藥物早已經備下,許康軼受刑的時候咬牙硬挺,好像再來這麽八百回也能處之泰然,而今成了一個拉著花折衣襟忍著疼的病貓。

花折拉開許康軼的袖子,仔細看他的手指,楊達給他上了兩輪夾棍,手指上的油皮已經全都脫了套,裴星元一路上給他細細的處理過,每根手指全裹了紗布;身上也被烙鐵招呼了幾處,鮮血淋漓皮開肉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