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東西流水

宇文載光就是宇文庭的親弟弟, 已經在朝為官多年了。

許康軼低頭瞎眼沖他一笑:“我倒是不知道怎麽辦,可我知道你一定知道怎麽辦。”

“無賴,”淩安之從來不知道許康軼還能賣笑求榮,“還有一個問題, 也決定了我幫不了你。”

許康軼皺眉疑問:“還有問題?”還真重重阻礙。

淩安之望向夜空中的繁星點點:“我大前年在北疆,心肺突發疾病, 差點清晨猝死房中;前年在蒲福林雪山, 急火攻心發了高燒,不到兩天就命懸一線;去年在蘭州,沒有心氣差點被活活耗死;還在錦州被黑硫藥炸成重傷;余情去年在蘭州直接捅了我一個透心涼。”

“如果協助你起兵,最少也要兩三年才能成事, 我已經沒有超過兩年不傷不病的時候, 到時候兩軍陣前,主帥身亡, 直接就把從上到下全軍將士送上了黃泉路。”

許康軼認真地看了他一眼, 緩緩地說道:“如果是我,除了你家人被害, 你被困在蒲福林雪山憂憤生疾,和我母親自裁一樣,我無能為力之外。”

“而其他數次,在北疆, 不會催你出戰必須去直面丹尼斯秦;我根本不可能容不下你,你絕無在蘭州被構陷暗殺的可能;這就不會逼得余情出此下策,和你拔刀相向, 以重傷換條命;在錦州抗金的戰場上,如果你完全有決定權,以你的為人,建功立業的機會可能會交給屬下,自己不會出城;這樣算來,不也是無病無憂了嗎?”

淩安之眼中的火苗閃了閃,終於滅了下去:“我…過去的一切就過去吧,不可能克服這麽多僥幸成功;偶然功成未必自保;縱使自保也不是得到我想要的東西,算了。”

許康軼:“悲觀者正確,樂觀者成功。”

淩安之緘默不語。

許康軼注視著他的眸子:“淩兄,我知道你不為王圖霸業、青史留名,可為天下的蕓蕓眾生想一想呢?鐵騎安天下,君明臣直,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淩安之眼中猶豫一閃而過,快的許康軼根本抓不住:“康軼,無論是誰登上那絕頂之巔孤家寡人的俯視蒼生,我全是臣子。”

許康軼猶自追問了一句:“你先前病的那麽重,能一口心勁頂過來,難道不是為了給淩霄報仇嗎?”

“…”淩安之不自覺的又摸了摸頸上的玉墜子,久久的沉默了,周圍好像除了風聲,什麽也聽不見,氣氛陷入了寧靜,他何嘗不想血洗許康乾,讓二陰毒也嘗嘗挫骨剜心的滋味?可現在和淩霄還是一起的,他活的好淩霄才能存在。

許康軼看他意已絕,覺得該說的已經全說完了,捏了捏鼻梁:“我…如果這樣的話,我安置一下,過一陣便和花折去夏吾了。”

淩安之:“你去夏吾了?”

他心知肚明,許康軼只要一走,國內這麽多年經營的一切,就全完了。

許康軼倒也只能想開:“我和你對生死的看法不同,死也要死得其所,此時引頸就戮,死的毫無價值,對不起身邊的人,你跟我們一起走嗎?”

淩安之枕在許康軼的腿上,覺得話也說開了:“我就算了,自尋生路吧。”

許康軼一頓:“你去哪裏自尋生路?”安西人來人往,經商的人極多,安西軍縱使能保守秘密,可時間久了淩安之還在安西的消息必然還是會被來往商隊傳出去。

淩安之看了看天,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鳥向平蕪遠近,人隨流水東西,我,就去胡楊窩子吧,那裏苦寒人少,挨著波光粼粼的安西湖,風景還不錯。”

許康軼心中不解:“胡楊窩子是安西逃犯雲集的地方,你是要和朝廷的欽犯們混在一起嗎?”

淩安之調整了個舒服點的姿勢,看著許康軼釋然笑笑:“康軼,我知道你敬重我,可是我現在就是逃犯。”

他和許康軼多年來惺惺相惜,彼此私下互助不少,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殿下,我是以錦繡河山為重,不是我惜命;如果是殿下需要我攻打敵國,我自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他聲音沉寂,心下百轉千回,不是他淩安之不想報仇,除了讓他心痛難忍的夢,夢中最常去的地方就是皇宮大內,恨不得舍個萬箭攢心,當個刺客直接刺殺了許康乾,也免得活得如此自抑窩囊冷清。

可惜在他的信仰中,不能因為一己私恨而踐踏河山。

最後要說的,才是深思熟慮後的結論:“可若因皇位之爭,而踐踏大楚萬裏江山,則會給外敵以入侵的機會,造成天下生靈塗炭。別說不會事成,就算是事成,康軼,可能造成江山割據,至少要死幾十萬人,則有違我為將為臣子的初衷。”

許康軼擡頭看遠,直言道:“你這一輩子,我覺得只做了兩件事,打得過別人,管得住自己。看似是一個冷血冷心的大帥,天生的殺才,七情六欲、生死悲歡好像全影響不了你。不過要我看,也只是不影響你行事,如果不是心中的坎實在過不去,你也不會四大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