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大陣仗

他把臉埋在余情的削肩上, 沉郁地問道:“情兒,過去的一年多,就這麽陪在五蘊六塵皆空的我身邊,為什麽不放手呢?”

余情眼圈發紅, 淩安之已經足夠強大,可危如累卵的時候, 誰能有實力也願意拉他一把呢?

她如果再放手, 可能真的沒有人願意做和有能力做了,即使不管是不是為眾人抱薪者凍斃在了霜雪,她只記得這是她戎馬輕裘的少年將軍:“三哥,我要糾纏到你頭發全白了為止呢, 還沒到小情兒放手的時候。”

看來自己媳婦果然心中設定了一個放手的時候, 淩安之貼著她耳邊問:“那是什麽時候?”

余情笑:“我在北疆說過了。”

終於輪到淩安之有點反應不過來了,北疆他和余情還沒在一起呢:“怎麽說的?”

余情歪歪頭, 調皮一笑:“大前年在北疆都護府, 在你院門口,你凍掉了趾甲那一回——”

她也貼在淩安之的耳畔, 吹著氣告訴他:“我說了,等你燈滅了我再走。”

等他人死燈滅了再走?淩安之心下一震。

余情吐氣如蘭,緩緩接口道:“你那天也回我了,也說了, 等我燈滅了你再走,你說話可要做數。”

他覺得有些好笑,又覺得胸口被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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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許康軼和花折住在黃門關內的軍營中, 許康軼本打算明天怎麽讓陳恒月和陳罪月去取北疆軍,正夤夜在房中研究如何對北疆軍平穩接手,卻不想憂心忡忡的元捷進來了。

花折擡眼看了元捷眼眉擰的和繩結似的:“怎麽了?”

元捷搓著手:“王爺,花公子,關下有夏吾國的人求見,好像夏吾女王和都督勒朵顏全在其列。”

花折一聽就坐直了,日前花折確實要帶著許康軼回國,夏吾已經做好了準備,他祖母挺高興,本來打算親自來接他。

後來毫無道德負罪感的花折出爾反爾密告了夏吾,說有事留在大楚一段時間,過一段再回去。而今一聽這大陣仗,就知道是他言而無信,祖母親自帶著妹妹興師問罪來了。

許康軼心下一抖,眉宇間好似有絲緊張地看向花折。

花折苦笑:“祖母尋了我多年,三年前在安西軍中我偶爾遇到了妹妹勒朵顏,便一直以為我是在安西軍中,前些日子說過要準備回國,卻出爾反爾,結果祖母親自來了,我這回恐怕是要做出一個解釋。”

許康軼左手捏了捏右手的拇指,忍不住的站起來,在地上來回轉圈:“銘卓,你當時借兵和這次說要回國,是答應了你祖母什麽條件吧?”

夏吾國能當國王的必須是男子,雖然是女王當政多年,民間全叫女王是老母狼和鐵腕娘子,對外也是宣稱自己只是代皇帝,是代花折已經死去的皇爺爺和父皇把持朝政而已。

——而夏吾國的這一代中,貌似只有花折一個皇子。

之前許康軼沒有深問,花折以前倒沒向許康軼解釋過,今天躲不過去了:“康軼,借兵的時候倒沒說什麽,只說我幾年來在安西軍中,和安西提督翼王交情深厚,需要演一場狼來了的戲曲線救出翼王。這一次我是真心打算回國,所以…”

總不能回國之後當一個白丁,那樣猶如老虎被去了爪牙,有皇族血統便是足夠招來殺身之禍的原罪,既然要留在夏吾,便要有自保的能力。他也不會像許康軼多年前的那樣心存幻想,想當一個閑散王爺。

許康軼若有所失,他伸手反復摩挲著花折的頸項,花折皮膚冰涼滑膩,已經讓他愛不釋手了。他和花折,同為皇子,命運卻大不相同,他自小和澤親王備受打壓,多年來如同在鋼絲上行走,有時候深覺連呼吸都是錯的,為了活著,甚至要走上這條刀山火海的路。

而花折自小是千金之子,是真正被當做王國繼承人栽培過二十年的人——

許康軼擡頭,好像瞬間已經做了個重大的決定,他平靜地說道:“銘卓,你和我不一樣,你受家族萬千重視的長大,本就是夏吾孜孜以求的王位繼承人。我汲汲營營的這些權勢,如你來講如同探囊取物一樣唾手可得,做人做事,你全比我強多了。”

“安西軍和北疆軍已然起兵,我如果半途而廢就是害了二十幾萬個兄弟,否則,我現在可以隨你一起回夏吾的。”

“這麽多年陪在我身邊,委屈了你太多,我深感上蒼眷顧,已然知足,聽我的,跟著祖母回去吧。”

花折看著許康軼熟悉的眉眼,手搭在許康軼的肩膀上,輕聲問道:“你是懷疑我在大楚安插的釘子太多,會趁機幫助夏吾吞下大楚嗎?”

許康軼淡笑搖頭:“你想哪裏去了,如果我真的那樣想,不又變成了一個心胸狹隘的許康乾嗎?”

“銘卓,我…病愈之後仔細回憶,才想到你是想陪我一起死的。以你的心智,不會算計不到想要吞下大楚,只要當時不救淩安之,西北屏障就已經倒下,上一次夏吾兵臨城下,已經與內應裏應外合,興兵不退即可,何必還用做這些事。這些年潑天的心血全在我身上,我怎麽可能再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