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久別重逢

瑪麗在樞密院會議上口若懸河。但當男性眾臣散去, 她回到侍女堆中——

一貫愛笑的賽頓小姐,居然眼淚汪汪。“陛下,天花多麽可怕。您怎麽能親自冒險呢?”

“沒問題的, 我相信免疫學。”瑪麗泰然道。“再說, 這個時代, 正需要冒險的精神。這是勇氣的時代,這是浪漫的時代……”

比頓氣呼呼的,連禮貌都顧不上, 悍然打斷了她的話。“陛下, 天花不是兒戲……肺結核更浪漫!曾經的詹姆士五世的王後、法蘭西公主瑪德萊娜就是因此去世……許多傳奇小說還有描寫;夏特裏亞爾也這樣說……”

瑪麗側目以視。不簡單,比頓竟如此有水平了。

連寡言少語的裏維斯頓,都忍不住勸諫:“尊敬的陛下,我不敢反駁您的決定。可是,請您, 為您的身體著想。您是法蘭西的太子妃, 是斯圖亞特家的後裔;您是蘇格蘭女王,您還有望繼承英格蘭及愛爾蘭之王冠……您還需要健健康康的,為國家誕育未來啊!”

賽頓跟著道:“陛下,請務必三思!弗朗索瓦陛下若知道, 一定不會同意。這太危險了!”

“是啊是啊。”比頓“簌簌”掉淚, 嘴中嚷嚷。“真要試驗,就該讓那些死刑犯去, 反正他們遲早要下地獄。”

“求您……”

天哪,這般集體反對,蘇格蘭女王真有點招架不住了。瑪麗這時候,格外佩服葉卡捷琳娜二世——聽說那位十八世紀的俄國女沙皇,勇敢的自己率先試驗種痘, 用的還是中國傳去的“人痘”法、不是相對安全的“牛痘”!然後她還給兒子也接種了……她究竟怎麽排除眾議的啊啊啊。

最終……最終瑪麗屈服了。因為連弗盧德醫師本人,都不肯拿攝政王冒險。

他在回信中說:“……非常感激您對我的指導和照顧,但請恕我不敢冒犯陛下萬金之軀……”

罷了罷了,還是讓倫敦官員聯系他,幫忙在死刑犯中挑選一批合適人選吧。

瑪麗剛算計完死囚,就從諾福克公爵處得到另一位囚犯的消息——被英格蘭女王下令關押倫敦塔內的達恩利勛爵亨利·斯圖亞特,終於要被釋放了。

即將一同獲釋的,還有他的母親,倫諾克斯伯爵夫人瑪格麗特·道格拉斯。

因為這對母子一度覬覦英格蘭王冠,伊麗莎白曾非常生氣。現在,她卻似乎有了別的想法。

諾福克公爵提醒瑪麗:“凱瑟琳·格雷小姐仍被囚禁著。恐怕,是因為她對女王威脅更大些。而倫諾克斯夫人是您祖母的女兒,她作為亨利七世的外孫女,卻沒進到英格蘭王位繼承名單中,心裏一直忿忿不平……”

所以,伊麗莎白這是想把水攪渾的意思?

瑪麗磨了磨牙。達恩利勛爵啊……這個男人她一點興趣也沒有。會被他的俊俏所誘惑、會因他的討好而情迷的瑪麗·斯圖亞特,這個時空裏不存在的。英格蘭攝政王酷酷的道:

“我沒時間見‘姑姑’和‘表弟’。我想,該有人告誡他們,乖乖待在道格拉斯領地,別胡亂走動,四處串聯。”

諾福克公爵見狀,滿意的點頭。“這亦像是伊麗莎白陛下的旨意呢。”

打發走了諾福克公爵,瑪麗開始給愛丁堡的梅特蘭德下指令:務必緊盯這對母子,謹慎收集訊息,盡可能阻止他們聯絡其他勛爵。

唉,道格拉斯家族,和漢密爾頓家族,可是斯圖亞特王室尾大不掉的兩大勢力呢。

瑪麗又問:弗萊明是否安好?

她的前侍女剛好懷孕了,瑪麗便提出給她的孩子做教母——這是籠絡人心的慣常手段——而後,她很認真的想,還有什麽能為孕婦做的?

早孕補葉酸,中孕補鈣,晚孕補鈣補鐵……其實這個年代,已有些類似的孕婦宜忌。瑪麗想了想,又添上了筆:謹防產褥熱。

亨利八世的(第三任)愛妻簡·西摩便死於產褥熱。現代更準確的說法,叫產褥感染。在西方,直到1847年,才由維也納產科醫生塞麥爾維斯,找到可能的病因:不潔凈的手和產科器械,給產婦帶來了感染。他於是極力主張,接生醫師務必用石灰水洗手。而發病率的顯著降低,使得他的觀點得到信服,從此逐步推廣開來。【注一】

瑪麗索性專備一張信紙,給那對準父母強調衛生理念。同時,她又開始盤算,這第二屆醫學交流會,要不要開展六步洗手法比賽什麽的?

攝政王別忙,想為人民健康服務,有其他更快“生效”的法子在等著呢。

譬如,接見瘰癧、也就淋巴結核病患者,摸摸他們的生病部位這種事。

塞西爾向瑪麗匯報的時候,有點猶豫。“‘國王的觸碰’是一項傳統。人民認為,君主的垂憐,可以幫助疾病恢復。往年,這個由伊麗莎白陛下擔任職責。可是,自從她……失明以來,她就對此事有些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