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六花飛20

霍危樓眸色一沉, “自殺?”

薄若幽神色嚴正的想了兩瞬,“宋大人在沁水縣衛倉事發之後便送走了妻兒,且交代說, 他這條性命若能留得住,便回鄉見他們, 若留不住, 便令他們永遠不要回京, 說明當時他已經察覺到了危險,倘若戶部貪腐當真與他有關,他的罪惡可會致死?”

“可能會, 此番沁水縣衛倉貪腐數十萬兩白銀, 再加上官吏之間收受賄賂,罪過不小,只是看他到底是受人指使, 還是他便是主犯。”

薄若幽又道:“他不當是主犯,若是被人毒殺, 那幕後之人才是主犯。”

霍危樓面露贊同, 此前直使司亦是以此查證,她接著道:“而若是自殺, 那他此番便頗有些舍身就義之感,因他並非明著畏罪自戕。”

霍危樓瞬間便明白她的推測, “他死前請了長寧侯和李源入府,還到了衛家茶肆, 又在雲州酒樓留下玉佩, 本就是為了留下線索令朝廷查到這些人身上?”

不說朝廷還未給他定罪,便是定了罪,他也還有得時間掙紮, 哪怕畏罪,也當畏罪在牢裏,要麽在府中服毒,多半會留下自殺的證據,可他卻偏偏將自己偽裝成了他殺,而戶部貪腐的線索表面上看著斷在他此處,可當日被他牽連進的人,卻都成了嫌疑之人。

長寧侯和李源當日便被關入天牢,薄景謙亦未能幸免,接著,便是美人笑,那美人笑種子細小,只怕宋昱自己都未想到這一節,他埋在衛家的線索,是那一塊玉佩。

倘若從李源和長寧侯的身上未查到衛家,那這塊玉佩會在十日之後出現,證明他當日曾去過衛家茶肆,這看似不經意的線索,便會將矛頭直指衛家。

“我記得義父說過,說衛尚書十分厲害,當年皇後母族涉入一樁宮廷血案中,全靠他一己之力保住整個徐家。世人皆怕死,能讓宋大人用這樣的法子自殺,定是因他心底有何恐懼,這恐懼使他即便知道什麽也不敢明言,亦知道自己活日無多,於是選了這樣的法子。”

論起這些權臣們的心性,再沒有比霍危樓更了解的了,他頷首道:“的確如此,衛述這些年來力保大皇子,若非如此,陛下早就立了二殿下為太子。”

薄若幽對這些不會過多探問,只在想案中關節,“這般分析,宋大人自殺的理由說得通,只是還缺證據……砒霜,他用了此毒,想來之前便了解過,他當日,總要帶著毒藥的……”

霍危樓眸色微肅,起身便出門吩咐外間侍從,“叫寧驍來。”

吩咐完他又回來,“當日他換了朝服便離開,我更傾向於是他那天臨時去買的砒霜,如此,便是最親信的下人都不知他怎會中毒,如今知道他當日去了哪些地方,只需要在路上藥鋪醫館仔細查問,找到買藥之地並不難。”

砒霜乃是劇毒,尋常藥鋪都不一定有,若有人來藥鋪中買過,多少會留有印象,薄若幽卻也沒想到連著查了多日,最終會得出此般結論,“那他恐懼之人,當真是衛尚書嗎?”

霍危樓又落座在她身側,“並非沒有可能,戶部本就是衛述做主,此番戶部貪腐他本就脫不開幹系,只是找不到證據罷了,可事到如今,尤其衛荃牽涉其中,順著摸查下去,總能查到衛述身上,只是此前未想過宋昱乃是自殺。”

薄若幽想到宋昱將妻兒送走,又將仆從遣散大半,待那日去雲間客,要了滿桌酒菜卻未動分毫,當時的他已經毒發,可他忍著痛苦在等,坐在雅間的那小半個時辰他在想什麽?雲州燒酒的辛辣,可令他想到了相隔千裏的妻兒和故土?

薄若幽問霍危樓,“宋大人從前是個好官嗎?”

霍危樓眼底微暗,“他當年中二甲入仕,後來去洛州做了十年地方官,修水渠建碼頭墾桑田開水路貨運,使洛州絲綢與兩湖齊名,整個洛州以南,花了不到十年功夫模樣大變,十年間,他的績考大半都是優等,而後才入了京城,先在吏部歷練了兩年便做了戶部侍郎,若此問是問洛州百姓,他們必定對他交口稱贊。”

只有百姓才會以好壞論朝官,站在霍危樓的位置,必定不會這般涇渭分明的評斷一人,薄若幽有些唏噓,“能得百姓稱贊便足夠了。”

霍危樓握住她手,“許多人投身官場,一開始皆是熱血赤城的,眼底亦看得見百姓,可後來站得高了,見的多了,離百姓越來越遠了,便看不到了。”

薄若幽免不得想到了還在青州的賀成,地方官吏總是更能看見百姓疾苦些,她一時間暗自希望自己推測無錯,無論宋昱犯了多大罪過,至少從前的功績為真,以他之力將其他人揭破出來亦還算有幾分赤膽孤勇。

寧驍來的很快,一聽說宋昱可能為了揭破戶部貪腐而自殺,他也有些詫異,他皺眉看了薄若幽一眼,心知此念多半是薄若幽猜出來的,他心底有些難以置信,立刻領命帶人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