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往事知多少(下)

這段話很糙,理也很糙,就像石頭一樣,卻很結實,沒辦法反對,天書陵就是這樣一個特殊的地方,如果你不去管輩份,不畏懼任何人,那麽在這裏你便不需要畏懼任何人,因為在天書碑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紀晉氣的渾身發抖,顫聲說道:“很好很好,你是哪家的弟子,竟敢……”

“想打聽我來歷,然後讓人在天書陵外收拾我?”

唐三十六一臉不在乎說道:“我是汶水唐家的獨孫,槐院如果願意得罪我家老太爺,那便請。”

沒有人願意得罪汶水唐家,就連聖後娘娘對那個孤耿的老頭子也以懷柔為主,最多就是罵他幾句食古不化、冥頑不靈,因為唐家有千秋底蘊,唐家有令人畏懼的機關術,最關鍵的是,唐家有錢,有很多錢。

紀晉這才知道唐三十六的身份,臉色鐵青,袍袖急顫,卻真沒什麽辦法。當然,他也可以不顧天書陵裏的規矩,直接出手把唐三十六教訓一頓,可那樣他便不能再繼續留在天書陵中,因為碑侍的身份,更要受到極嚴厲的懲罰。

自從進入國教學院之後,唐三十六經常表現的很粗野,滿口臟話,其實那只不過是少年人的一種逆反,也是對太過沉穩的陳長生做一些補充,像他這樣的世家子弟,怎會缺少智慧,見好就收四字,他比誰都修練的好。他來到碑廬前,未作停留,伸手拉著陳長生便往天書陵下走去,一路走一路碎碎念道:“瞧你這點出息,連吵架都吵不過個人,真給我們國教學院丟臉。”

苟寒食苦笑著搖搖頭,對年光先生行禮告辭,跟著兩名少年向山下走去。

碑廬四周的人們面面相覷,樹上掛著的那盞油燈變得越來越暗,仿佛先前這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

……

從山道走出天書林,跳過正道旁的水渠,便進了桔園,夜色裏的樹林顯得有些陰沉,好在今夜星光極盛,沖淡了些這種感覺,陳長生看著唐三十六那條閃閃發光的腰帶,問道:“怎麽今夜如此珠光寶氣?”

“寶氣在汶水是罵人的話,以後請不要這樣形容我”唐三十六正色說道,然後解釋道:“半夜醒來發現你們兩個人不在,所以出來尋你們,走的有些急,在包裹裏隨便抓了條腰帶,哪裏來得及看是什麽風格。”

陳長生認真說道:“幸虧你沒胡亂抓著那塊裘皮出來,不然登場的時候會被人誤認成一頭熊。”

唐三十六嘖嘖兩聲,說道:“原來你會冷嘲熱諷,先前怎麽像只鵪鶉一樣?還是說只會對自己人出招?”

陳長生搖了搖頭,實在沒辦法再接下去,想著今日從清晨到夜裏發生的事情,不解問道:“為什麽紀晉前輩如此行事?”

“以前人們認為主教大人等老人想借你重新復興國教學院,大朝試之後才知道原來教宗大人也很看重你。忠於聖後娘娘的那些人自然開始緊張起來,南方教派向來不服離宮,被他們說動來打壓你,是很正常的事情。”

唐三十六說到南方教派的時候,看了苟寒食一眼。

苟寒食笑了笑,沒有說什麽。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或者有這方面的原因,但紀晉前輩的情緒明顯不對。”

唐三十六說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不是所有碑侍都能夠做到心如止水,就算最開始入天書陵的時候能夠做到,隨著時間流逝,修行進度停滯不前,有些碑侍難免會生出悔意,然而卻囿於當年所發的血誓與天書陵的規矩,不敢離開,心理上確實很容易出現問題。”

苟寒食在旁說道:“而且在我看來,紀晉或者認為荀梅前輩或者極有可能成為碑侍,不料昨夜卻做出了那等決然壯烈之舉,魂歸星海,也算是離了天書陵,雖然與我們關系並不大,他卻認為和我們有關,難免會把怨氣發泄到你我身上。”

陳長生本想問,紀晉不想繼續留在天書陵裏做碑侍,那麽荀梅前輩離開天書陵,不能成為碑侍,他應該高興才是,為何會生出如此濃烈的怨恨意味,忽然間想明白,依然還是那些令人感慨的人性問題,忍不住搖了搖頭。

唐三十六說道:“一直都有種說法,天書陵裏的碑侍都有些變態,不招人喜歡,不過細想起來,這種規矩本身就很變態。”

陳長生說道:“確實有些不人道,真不明白他們是怎麽想的。”

苟寒食說道:“天書碑對修道者的誘惑實在太大,而且碑侍在天書陵裏地位特殊,每年新進陵的宗派弟子,可以得到他們的照顧。那位年光先生,很明顯也是受了國教裏哪些大人物的請托,先前才會出場替你緩頰一二。”

唐三十六說道:“應該如此,但我信不過年光。”

陳長生想著先前他對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確實極不尊重,不解問道:“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