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菩薩蠻(第4/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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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不可能的!”大佛眉心裏的梅嶺老僧雙眼注視著不停急速旋轉的佛指舍利,雙眼血紅,低聲咆哮道。

易天行沉默,沒有像文殊院裏那次玩兩句洋文,只是滿臉擔憂地看著不停念經的葉相僧。

夜風漸停,大樹安寧,被翻出來的樹根下的螞蟻們不再急惶逃跑,開始尋找新家。

……

……

“您要我禮拜於你,我便禮拜。”

葉相僧對著梅嶺老僧化出的佛像恭敬合什一禮。

拜的是梅嶺老僧佛像,受這一拜的卻是佛眉之中的那枚舍利。

舍利似乎受到什麽感應,旋轉之勢更急。

梅嶺老僧隱隱察覺自己這麽多年來的苦修期待,便要隨著這枚指骨的旋轉,轉的離自己越來越遠,一顆不動佛心終於支持不住,伸手便要去抓那枚指骨。

佛心一動,指骨便有感應。

嗤的一聲。

大佛眉心裏的佛指舍利驟然間消失無蹤!

……

……

易天行悶哼一聲,整個人摔倒在地上,又吃了一嘴泥。

那道勁風不知由何而來,當他爬起來時,只見葉相僧正盯著自己的手掌細細端詳,那神態,像極了對鏡貼花黃的新嫁娘。

葉相僧的右手沒有什麽異狀,仍然與常人一樣,是五根手指。

……

……

五根手指?易天行瞪大了雙眼去看葉相的右手,赫然發現,原本缺了一根手指的他,此時竟又重新生出來一根手指,原本是個缺口的中指處,赫然有一根潔白修長的手指,正與其余數指親密依偎著!

佛指?

佛指!

夜空之中的那尊佛頓時黯淡了下來,露出裏面梅嶺老僧虛弱的面容。

“戳他!”

易天行喜出望外,張大了嘴,露出裏面滿口白牙,對葉相僧狂吼道。

葉相僧神色有些莫名,似乎不是特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

“怎麽戳?”

易天行一陣狂笑,有所悟於心,極囂張無比地豎起一根中指,遙遙對著飄浮在夜空中的梅嶺老僧比了一個極惡劣的手勢。

葉相僧苦臉一笑,依言照作。

他曲起四指,留著那根中指傲然向天,傲然向佛。

中指驟然放光,如同黑夜裏的一輪太陽,將整個梅嶺照的纖毫畢現。

……

……

嗡嗡嗡嗡……天地間響徹無數連綿不絕的力量揉撞之音。

夜空之中,那尊佛在這光芒的照拂下,刹那間消失不見,似乎本來就從來沒有出現在這個人間一樣。

只留下滿面陰容的梅嶺老僧飄浮在夜幕中。

“南無我佛。”

葉相僧合什微笑,右手的中指柔柔發光。

說時遲,那時快,梅嶺老僧的真身從佛像裏顯出來後,梅嶺山前山後,頓時沖起兩道身影,這兩道身影都挾著無上之威,猛然往天沖去,片刻間,便來到了梅嶺老僧身前。

一人挾金棍橫打,一人以仙訣硬劈。

噗噗……一連串巨響在夜空上方響起,勁氣沖到地面上,多災多難的梅嶺夜景又遭一劫,大樹又被罡風刮倒無數,巨響之後,三個人影同時悶哼,頹然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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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爬起來的是那個家夥,陳叔平。他陰陰笑著望著地上奄奄一息的梅嶺老僧,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罵道:“叫你陰老子!”

第二個爬起來的是易天行,他白了陳叔平一眼,小心翼翼地走到梅嶺老僧身邊。

梅嶺老僧已經不行了,些許發烏的血從他的身體四處裏溢了出來。

易天行眯著眼睛看著他,手中緊緊握著金箍棒,不知該說些什麽。

葉相僧也拖著傷重的身體來到了此處,他看著梅嶺老僧,合什一禮道:“去吧。”

梅嶺老僧忽然面色一靜,溫和笑道:“為什麽血族不能?”

葉相僧思索少許後說道:“血族能,梅嶺老僧不能。”

梅嶺老僧一合什,面色慘白,蒼老的臉頰此時終於能看出幾絲五百年前英俊血族親王的痕跡,他微笑道:“菩薩的意思是說,血族吸血之罪可贖,是因為吸血是他們生存的需要,梅嶺老僧吞噬佛性是為罪不能贖,因為這是他的欲望,縱使這欲望是基於一個美好的願望。”

他低頭,擡頭,輕聲道:“或許菩薩你是對的。”

忽然間他身後唰的一聲,展出兩道極大極黑的羽翼,翼上黑絨叢生,看著無比華貴,在月光之下像緞子一樣光滑。

一道黑暗中夾雜著光明,血腥裏夾雜著慈悲的氣息充斥著梅嶺峰上。

陳叔平面色一變,退後一步。

易天行眼光一寒,將葉相僧拉到自己身後護著。

葉相僧從他的身後閃了出來,看著盤坐於地的梅嶺老僧,面帶慈悲輕聲說道:“善哉,來世從頭修,由歧路而皈正途,如何能不成佛?”

梅嶺老僧盤坐於地,那雙黑色的宛自地獄中來的羽翼輕輕搖晃著,似乎正在享受梅嶺最後的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