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獅哮

……

今天的五台山格外安靜,聽不到鐘聲,也嗅不到香火氣,山腰之上,便再無凡俗之音,若有神者細細望去,便能看見幾千幾萬名僧人很恭敬虔誠地跪在地面上,朝著山上不知哪座山峰在叩首膜拜。

東台望海寺正背著太陽落山的方向,文殊菩薩的塑像被漸漸往西面去的太陽耀出了一條越來越長的影子,幽幽的影子正中,葉相僧閉目冥想。

平凡無奇的無垢和尚,全身上下都被籠罩在光影之中,顯出極幽寧的感覺。

片刻之後,無來由的,那座高大莊嚴的菩薩寶像又消失在了空中!

……

……

葉相僧睜開雙眼,瞳子裏現出一絲明慧光澤。

片刻後,他又去了北台靈應寺,那處供著無垢文殊的像。

異象在五台山上連連發生,佛光叢叢,從五座山峰上湛開,此時守在演教寺的僧人們終於知道菩薩早已經離開了此地,上山去了。眾僧不知菩薩在做何事,哪敢上去打擾,於是跪地對著山峰叩首不已,禮敬相持。

無垢文殊的寶像也消失在空中,化無數清光,然後進入了葉相僧的體內。

至此時,他只有兩座山沒有去,分別是南台和西台,上面的普濟寺與法雷寺分別供奉著智慧文殊與獅子文殊。

在陽光下,葉相僧袈裟飄飄,有若雲上一神,自南台飄過,卻很奇異地沒有落下山頭去回復智慧文殊之力,而是直接破開空間,來到了法雷寺中。

此峰名桂月峰。峰頂山風勁吹,葉相僧身上的袈裟獵獵作響。

峰旁矗立著一座大法像——“獅子蓮花月墊上,佛子吉祥文殊尊,執持經函紅色劍,語之獅子我頂禮。”

這法像中的文殊菩薩乘於青獅之上,身下蓮花座,與一般文殊寶像相似,也是左手持經書,右手持金剛劍。但與別處不同,此處的文殊菩薩面色威然,凜怒不二,金剛雙目似雷電般直視峰前層雲。

而菩薩右手握的金剛劍更是剛剛豎起,就像是剛剛經歷過一場血厲的廝殺,帶著無比的殺氣和威勢,甚至……連那劍身上都是紅的!

為何紅?自然是群魔鮮血所染。

※※※

葉相僧看著那寶像下的青色獅子,微微一笑,右手輕輕撫上獅頭。

一道青光從葉相僧的掌緣下迸出,就像是水洗一般,沿著獅頭迅疾散開。很奇妙的情形發生了,那些青光就像是有某種生命力似的,不停地沖刷著石質的青色獅子,漸漸將那獅子上的凡間青青色彩盡數沖刷掉,露出內裏的本身材質來。

那石獅的材質有些奇怪,明明是石頭,看上去卻似乎有些彈性,顏色似白非白,就像是某種有生命的物體。

青色的顏料被沖洗掉了,而葉相僧手掌上的青光還在噴湧而出,竟又給那石獅染上了一層青色,只是這青色卻與先前的青色不同,湛湛泛光,寶氣十足,就像是某處仙境裏不知深淺的湖水,又像是某個西方王子幽幽的美麗眼瞳。

……

……

青色的石獅微微動了!

葉相僧微微笑了,在石獅上盤座了不知道多少年,經歷了多少風吹雨打的獅子文殊像也微微笑了,然後化作一道清光,消散在桂月峰頂,清光一湛即現,就像是煙花一般。

而尋常凡人形象的葉相僧的眉毛卻在此時挑動一下,原本柔順的眉尾被這一挑之後,便定住了形狀,再也沒有卷回去,變作了一道直如劍的英眉,眉尾殺意大作!

“凈日升起百花放!”

遠方的日頭在葉相僧道出此偈後,驟然弱了光芒,反而是有一道光從葉相僧的身上射了出來,穿透了那層厚厚的袈裟,穿透了五台山峰頂的霧氣,穿透了所有的一切一切,將所有的周邊的事物都照的晶瑩剔透,美麗無比。

而那青色石獅也隨著這光芒的照拂,猛然間亮了起來!

山腳下的數萬僧眾看著這俗世上的神奇景象,不由俱呆了,跪伏於地,不能言語。

……

……

桂月峰頂。

葉相僧半蹲於地,輕輕拂摸著身前一個毛茸茸的小家夥。一陣光芒過後,又是一陣驅惡除醜的清風拂過,那個石獅便頓時變作了這樣一個渾身長滿青毛,可愛無比的小青獅子,小青獅子的雙眼卻是散著那種嫉惡如仇、兇猛無比的猙獰光芒。

青獅,終於再現人間!

“唉呀,幾百年不見你,怎麽和小易朱似的,縮小了這麽多?”葉相僧輕輕撫著小青獅的頭頂,用手指伸到它頭頂的絨毛裏替它撓癢。

小青獅打了個哈啾,噴了葉相僧滿手的口水,然後撅著屁股,前肢並不離地,後腳碎碎移著,將小小的身子挨緊了葉相僧的小腿,使勁地蹭了幾下,看著憨態可掬。

“普賢還把白象留在身邊五百年,我卻封了你五百年。你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