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難

自那日雲獻誤會了姜善,他便安生了好些時日。每日看書寫字,或者出府,都是悄悄地去悄悄地回來。後來府裏女眷穿戴著雲獻鋪子裏的東西去了一次宴會,雲獻的鋪子打出了名堂,來客絡繹不絕。

姜善與雲獻約定了擇一日出府去看看那鋪子。

正好這一日天氣晴朗,秋高氣爽,他二人便一同出了府。

雲獻穿的是姜善做給他的那件雪青色的直綴,身上披了一件石青的綢緞披風。他沒有易容,而是帶上了帷帽。

鋪子開在正陽街上,頂繁華的地段,三間大門面,門樓掛了一個古香古色的牌匾,上書瓊玉樓。三個大字寫的結構天成,意態奇逸,看起來像是當世大家沈難的筆墨。

沈難是本朝唯一一個連中六元的人,書法造詣奇高,當世無人能出其左右。他的筆墨素來為文人墨客推崇,一字千金尚且難以尋覓。雲獻居然能請他為這個鋪子提名,姜善眼睛裏不自覺的帶上了些敬佩。

雲獻卻笑了,“我要是能請的動沈難,還用得著開這個鋪子?這三個字是我仿的。”

姜善恍然大悟,笑道:“仿得這麽像,也很厲害了。”

雲獻笑笑,兩人一塊走了進去。瓊玉樓內一行行排列著博古架,既做展示也做隔斷。珍寶珠玉之類則被放在紅緞子上,盛在錦盒中。四下裏都安置了座椅茶水,照顧的很是周到。店裏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雲獻走到櫃台前,拿出一個玉佩給掌櫃的看了看,掌櫃的立刻畢恭畢敬的領著兩人上了二樓。

樓上大都是雅間,若有達官貴人的女眷不便在樓下走動,便將她們請到樓上,拿出衣裳首飾任她們挑選試用。

負責二樓的是一位女子,名喚萃娘,約摸三十歲上下,逢人見面三分笑,很平易近人的模樣。

進了雅間,雲獻摘下幃帽,吩咐掌櫃將賬本拿來。

不多時,掌櫃的拿著賬本上來了,他要遞給雲獻,雲獻卻不看,叫他拿去給姜善。掌櫃何等精明的人物,雖然姜善並沒有說幾句話,但看雲獻的態度便知道姜善也是位不能得罪的人,於是依舊恭恭敬敬的,不敢虛言糊弄。

姜善這邊一邊看賬本,一邊問每日的進項,來了多少人,大多賣出去什麽東西,可有不滿意的等等。雲獻端著茶杯喝茶,見姜善看得仔細,便走到裏間,叫來萃娘,細細問話。

他問萃娘,自然不是姜善問掌櫃的那些話。

“·····戶部尚書的夫人來的勤,半月見已來了四回,前兒還要了幾樣東西叫人送去了府上。”

雲獻慢悠悠的品茶,“管著錢袋子的人,當然不缺銀錢。”

萃娘繼續道:“禦史中丞家的夫人來過一回,之後就再沒來過。”

“約摸是齊王的人。”

萃娘低眉斂目,權當沒有聽見雲獻的話,繼續道:“燕王妃也來過一回。”

雲獻喝茶的動作一頓,只聽萃娘道:“燕王妃領著兩個女兒,在咱們這裏遇見了首輔家的孫女,沒聊多久,齊王妃也到了。”

“有趣。”雲獻問道:“首輔家的孫女,我記得才滿十五?”

“是,近來首輔家裏正為這唯一的嫡小姐說親呢。”

雲獻眯了眯眼,“端城十七,端慶十六,倒都是好年歲。”

端城是齊王世子,端慶是燕王世子,兩家王爺仗著得寵都沒有去就藩,可想而知雲獻父親的太子之位有多艱難。

那邊姜善對完了賬,收拾了東西往裏間來。雲獻立刻換了神色,笑問:“如何?”

“我算是明白了,到底京城人多富庶,你這鋪子的進益也算叫我開了眼界。”姜善感嘆道:“我替王妃管過幾家鋪子,沒有哪一家有你這樣的好收益。”

“平常的鋪子賺的都是百姓的錢,我這鋪子賺的都是達官貴人的錢,怎麽能一樣。”雲獻笑著給姜善倒了杯茶,另一邊,萃娘悄悄的去了。

“對了,你們方才說什麽呢?”姜善問道。

雲獻不瞞他,“才說起首輔孫女的婚事。”

姜善問道:“怎麽說起這個了?”

“你當我開這麽一件鋪子單是為了賺錢嗎?”雲獻笑道:“就拿你們府裏來說,你們家裏的王妃小姐一年到頭有幾回來鋪子裏,還不都是叫人進去麽?稍微留心一些,大事小情便都知道了。”

姜善了然。

雲獻接著道:“首輔大人是兩朝元老了,自陛下登基之日起便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深受器重。後來陛下懶怠朝政,也是首輔幫著處理。首輔只聽從陛下的意思,一直保持中立,從不結黨。如今首輔唯一的孫女到了說親的年紀,你覺得齊王和燕王會放過這個機會?”

姜善聽他說了,慢慢明白過來。

雲獻端起茶杯,忽然聽見姜善問道:“先太子出事的時候,首輔為什麽不勸諫君上,他不知道太子是被冤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