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離別

清晨姜善去王妃那裏回稟事務,正聽見王妃與側妃閑聊,說是宮裏新封了兩位妃子,是一對孿生姐妹,生的傾國傾城,很得陛下的喜愛,陛下甚至為二人在宮裏大興土木,建了一處宮殿。

說著,側妃不免搖頭,“一對孿生姐妹,吃穿都在一處,便是侍寢······這也忒不成樣子了。”

“誰說不是呢。”王妃見有人來,只說了兩句便罷。姜善不做他想,上前回話。

等從王妃這裏出來,姜善一邊走,一邊對身邊的人安排事情,直走到自己的院子,身邊的人才各去幹各的事。

姜善吩咐福康福泰守著院子,自己去清竹軒。

雲獻已經醒來了,自那日後他便一直待在王府修養,府外有關文先生的所有東西都處理的一幹二凈。據慕容浥說,燕王尋了個名目,大張旗鼓的在京城裏搜尋起來,好在什麽都沒找到。只是到底已經打草驚蛇,從前在燕王身上下的功夫,只能當是竹籃打水了。

門口掛著竹簾子,姜善掀開簾子走進去,只覺得一陣涼爽。原是外間放了一個大冰鑒,裏頭盛著冰,源源不斷的散發著涼意。

姜善繞過冰鑒走進內室,一手掀開玉珠子穿成的簾子,落下的時候玉石相擊,聲音清脆不已。再往裏走,藥味漸漸濃起來,清雅的香都壓不住這股藥味。

雲獻倚在床頭,身上穿了一件輕薄的衫子,依稀看的見右肩包紮的痕跡。他左手拎著一本書,閑閑的翻了兩頁,看見姜善來了,便把那本書隨手扔開。

姜善走上前,搬了個矮凳坐在床邊,問道:“你今日覺得怎麽樣,還疼不疼了?”

雲獻笑道:“皮肉傷,已經不疼了。”

姜善沒說什麽,只是幫他整了整身後墊著的枕頭。

他不說話,沉靜的眼中也看不出什麽情緒。雲獻伸出手,指節蹭了蹭姜善的側臉,輕聲道:“我不會那麽輕易就死了的。”

姜善看著他,他知道這條路難,走上這條路的人都做好了有今天沒明天的準備。可是那些刀光血影,聽人說和自己真正看見,是不一樣的。

“你可要記得,你不是一個人,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的。”

雲獻笑了,他輕輕摩挲姜善的側臉,“即便我死了,你也會過得好好的。”

“胡說什麽!”姜善有些生氣了,“你要是死了,我不會活著的。”

他眼裏透著堅決,不像那個好脾氣的姜管家。大約人都是這樣,一生總要做一件奮不顧身的事。

門口有聲音傳過來,是三秋,他端著藥進來,見姜善也在,便將藥放下,退了出去。

雲獻端過藥,一口氣喝完了。姜善問道:“苦不苦?”

雲獻的表情有些痛苦,“苦。”

姜善就笑,從自己荷包裏掏出兩塊糖,喂給雲獻。

甜味很快驅散了口中的藥味,雲獻問道:“是絲窩虎眼糖?”

姜善點頭。

雲獻稀奇了,“你哪來的?”

姜善笑道:“我自己做的。”

絲窩虎眼糖是內廷的一種糖食,素來只供給內宮,宮外一星半點也摸不到,因而算是珍品。姜善在宮裏待了十幾年,很喜歡這種糖,只是他身份卑微不常吃到,只好經常去甜食房轉悠。

後來他與裏頭一個學徒成了朋友,那人便把自己會的一星半點都教給了姜善。來王府後,姜善清閑了不少,有空就自己瞎琢磨,如此做出來的東西,味道竟也不差。

“我的阿姜真是冰雪聰明。”雲獻笑著誇獎。

姜善哼了一聲,不吃這一套。他從櫃子裏拿了藥膏出來,給雲獻換藥,揭開紗布的時候又看見雲獻的傷,把他心疼的不行。

外頭下起了雨,夾雜著電閃雷鳴,把個竹林刮的嘩啦作響。天上的烏雲一層層,把天都壓低了,屋裏也暗了下來。姜善一打開窗戶,泥土混著雨水的味道頃刻間便席卷了整個屋子,屋裏的悶熱被吹散,換了另一種潮濕的味道。

漂泊大雨傾盆而下,姜善關上窗戶,雨聲被隔絕在外頭。

他回頭對著雲獻笑,“外頭那麽大的雨,正好用來歇覺,還省了點燈的功夫。”

雲獻身上就帶一股子懶散的氣質,他道:“我看你也別去了,同我一道躺一會兒。”

“好。”姜善應下,走到床邊,放下帳子,自己越過雲獻爬到床裏側。雲獻將身上的紗衾分給他一半,松松的搭住一個角。

昏昏的帳子裏,兩個人低聲說著什麽,你一言我一語,都卷進屋外的大雨裏,只留下糾纏的吐息。

再醒過來也是中午,雲獻不在床上。姜善下了床去尋,在書房外瞧見雲獻在同慕容浥說什麽,他沒上前,自去整治飯菜了。

雨已經停了,沒有石子鋪的小路未免泥濘,池塘裏的水因這一場暴雨漲了很多,四下裏聽得見青蛙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