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宮中規矩

姜善與沈難周旋了許久,沈難只是咬著不松口。好在姜善不急在一時,以後總有機會來煩他。

送走了姜善,沈難獨自坐在正廳。沈楝過來給他換了一杯茶,問道:“為什麽不入朝?”

“不為什麽,不想去。”沈難垂下眼睫。

當初說好的君臣相得,如今只剩他一個,怎麽想都覺得有些殘忍了。

沈楝沉默片刻,勸道:“這是你與他年少時約定好的事,他完成不了的,你更應該替他去完成······他一定希望你替他去看看太平盛世。”

沈楝口中的他,當然就是端蘭洲。

沈難擡頭看他,忽然問道:“你知不知道為什麽姜善勸我入朝的時候不拿他當理由。”

沈楝一怔。

“因為他怕我難受。”沈難看著沈楝,一字一句道:“而你,你和他,你們兩個一樣的狠心,這麽多年把我當傻子一樣耍。”

沈楝一窒,忙避開沈難的眼睛。他明明只是站在那裏,卻覺得狼狽不堪。

姜善回宮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他回司禮監直房換了身衣服,後頭才往養心殿來。

養心殿的東配殿敞亮,慣常是端獻讀書寫字批折子的地方。小太監給姜善打簾子,姜善提衣進去,裏外各處都點著燈,亮堂堂的。

端獻坐在案前,一手翻折子,一手提筆蘸墨。他寫字極快,認真的時候眉頭微皺。自即位之後,他的鋒芒不必再收斂,上位者的氣度顯露出來,時常讓姜善感嘆,端獻天生就是該成為陛下的人。

姜善看了一會兒,擡手叫來豐興,低聲問道:“陛下批了多久的折子了?”

“用過晚膳到現在,已有一個時辰了。”

姜善點頭,吩咐豐興去準備一碟金華酥餅和熱茶,茶中加入腌漬的青梅,可清熱除煩。

豐興應下,揮手叫殿內眾人都退至殿外。姜善走到端獻身側,伸手摁捏他的肩膀,道:“夜裏看字怪費眼睛的,歇一歇吧。”

端獻放下筆,揉了揉手腕,給姜善讓出空。姜善就在他身邊坐下,將他的發冠拆下,給他捏捏肩揉揉眼睛。

“還剩多少了,剩下的,我替你批了吧。”

端獻闔著眼應了一聲,起身去一邊羅漢床上歪著,正好豐興送了茶點進來。端獻便倚著迎枕喝茶吃點心。

那邊姜善翻開折子略略看過,便開口念出來。他念完,端獻沉吟片刻,開口說話。姜善提筆蘸了朱砂,一字不差的落在折子上。

端獻倚在迎枕上,手裏捧著茶,看著姜善。

自回到宮中,姜善越發內斂起來。他本就在深宮之中待了許多年,重新回到這裏,不需要人說,他自發的就把自己變成了適合這皇宮的模樣。

端獻看著他行事一天比一天妥帖,在朝政之中如魚得水,面對那些老臣也絲毫不落下風。

他就像一塊璞玉,在皇城之中被打磨的白璧無瑕,瑩潤生輝。

端獻得意於這樣的姜善,而有些時候,他也會不自覺的想,這樣的日子,是不是姜善喜歡的。

他喜歡莊嚴富麗的皇宮嗎?他喜歡做位高權重的廠公嗎?走在宮中的長街上,看著所有人向他下跪避讓,他又在想些什麽。

端獻的目光恍惚了一瞬,那邊姜善落下最後一個字,放下筆,整理這些折子。

“我聽碧玉說,你隨身的玉佩少了一塊。”

碧玉是豐興的幹姐姐,貼身伺候姜善的大宮女。福康福泰是有位階的太監了,不好再貼身跟著姜善伺候,端獻便撥了這麽一位大宮女伺候姜善,連帶衣物配飾這樣貼身的東西都是她打理。

聞言姜善看了他一眼,道:“我正要同你說這件事,我在沈先生那裏見到了他新收的徒弟。早先沒有準備,人家都拜到跟前了才知道,只好先拿那塊玉佩當做見面禮。回頭還要補了禮去。”

端獻似笑非笑的看著姜善,撫著茶杯沿不說話。

姜善整理好了折子,要了水凈手,道:“不過一塊玉佩,也不是素日裏常戴的,既沒刻字又沒什麽特殊的紋樣,給了人又有何妨?”

端獻挑了挑眉,語氣放緩了些,道:“我當然知道無妨,只是宮裏規矩擺在那裏,到底不合適。且那塊玉佩你不是沒帶過,若叫有心人瞧見了,豈不多生事端?”

姜善站著想了想,回頭看端獻,“你不要想著哄我,話說得好聽,可宮裏規矩這麽多,你也不是每條都守著。”

端獻心裏嘖了一聲,拉著長長的調子,“紅顏未老恩先斷呐,想當年,你喜歡我這張臉,我說什麽你都應我。如今我還在青春韶華,廠公卻不屑一顧了。”

姜善喜歡端獻那副好樣貌,但是他從來不承認。端獻每每說起,姜善都要惱羞成怒,眼下也一樣。姜善惱的上去捂端獻的嘴,叫端獻順勢攬進懷裏,在額間親了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