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5頁)

“好……”賽拉斯說,他把字音拖得長長的,顯得頗為愉快,“終於來了。這就是我要看的。”

一開始,貝莉絲覺得那聲音像是用嘴模仿的擊鼓聲,然後突然轉變為類似驚嘆的呼喝——哦,哦,哦——有節奏地重復著,並伴隨著敲擊與蹬踏。

直到狂熱的呐喊傳播到她所在的船上,她才明白,那是一個詞。

“鐸爾。”四周的人都在喊叫,“鐸爾,鐸爾,鐸爾。”

一個名字。

“他們在說什麽?”她悄悄對賽拉斯說。

“他們在喊一個人的名字,”他一邊說,一邊掃視四周,“他們要看表演。他們要求烏瑟·鐸爾參加格鬥。”

他露出一個冷冷的微笑,稍縱即逝。

“你認得他,”他說,“等你看到就知道了。”

接著,一艘停泊於索具之間的小飛艇解開纜繩,緩緩移近舞台,有節奏的喊叫聲轉變成一片歡呼與鼓掌,人們的熱情一浪高過一浪。飛艇上的徽紋是以紅月為背景的蒸汽船,這是嘉水區的標記。下面的吊艙則由拋光的木材制成。

“這是疤臉情侶的飛艇,”賽拉斯說,“他們暫時出讓自己的助手,又一個‘自發’的舉動。我知道他無法抵抗這種誘惑。”

位於競技場上方六十英尺高處的飛船裏拋出一根繩子。觀眾們的尖叫聲超乎尋常的刺耳。飛艇裏跳出一個人,雙手輪替著沿繩索滑落,墜向血跡斑斑的格鬥場,動作極其敏捷熟練。

那人光腳站立著,胸膛赤裸,只穿了一條皮馬褲。他雙臂放松地懸於兩側,身體緩緩轉動,視線掃過人群(看到他真的下來參加格鬥,人群變得更加瘋狂)。在旋轉過程中,他的臉緩緩經過貝莉絲的方向,她牢牢抓住面前的扶手,一時喘不過氣來,她認出這個短發男子就是劫持“女舞神號”的灰衣人,就是那個殺人兇手。

一小群人被慫恿著上前與他格鬥。

鐸爾——正是這個臉色凝重的人殺害了米佐維奇船長——靜止不動,既沒有伸展四肢、活動肌肉,也沒有蹦來蹦去。他只是站著等待。

四名對手焦躁不安地站在競技場邊緣。在觀眾熱烈的呼喊聲中,他們蠢蠢欲動,彼此低聲商討著對策。

鐸爾臉上毫無表情。當對手們在他面前呈扇面展開,他從容地擺出蹬踏格鬥的架勢,雙臂稍稍擡起,膝蓋彎曲,看上去相當放松。

最初那暴力的瞬問,貝莉絲驚得連呼吸都顧不上。她用手捂住嘴,雙唇緊閉。接著,跟其他人一樣,她也發出一連串短促的驚呼。

烏瑟·鐸爾的時間似乎跟別人不一樣。他就好像來自另一個世界,跟那裏相比,此處的時間更為滯塞緩慢。盡管他身材粗壯,但行動迅捷,就連重力的作用在他身上似乎也加快了速度。

他的動作毫無冗余,蹬踏、捶打或格擋時,四肢總是通過最短路線從一個位置移到另一個位置,從一個姿態轉換到另一個姿態,猶如機器一般精準。

鐸爾揮掌拍出,便有一個人倒了下去;他橫跨一步,單腿支撐,對著另一人的心窩連踢兩腳;然後又用擡起的那條腿擋住第三個人的攻擊。他依靠簡練的旋轉挪移和精確無情的攻擊,輕輕松松便將對手擊垮。

鐸爾以一記拋摔制服了最後一名對手,他淩空截住對方的手臂,然後緊緊抱住,順勢一拽。鐸爾似乎在空中打了個滾,下落時正好騎跨在對方背上,擰住他的手臂,令其動彈不得。

長久的沉默過後,人群爆發出一陣狂熱的鼓掌與歡呼,那勁頭就像血痂族噴湧的鮮血。

貝莉絲看得渾身發冷,再次屏住了呼吸。

摔倒的人有的能自己爬起來,有的則被拖走。烏瑟·鐸爾站立著,呼吸沉重但有節奏,他微微擡起手臂,凸起的肌肉上流淌著汗水和別人的血。

“疤臉情侶的保鏢,”賽拉斯在觀眾的狂呼聲中說道,“烏瑟·鐸爾。他是學者,是難民,也是戰士。精通概率理論、鬼首帝國歷史,以及格鬥術。他是疤臉情侶的保鏢、副手兼刺客,是他們的左膀右臂。這你必須知道,貝莉絲。這就是阻止我們逃離的力量。”

他們離開競技場,沿著燈光映照下的蜿蜒街道行走,經過底安信區、謝德勒區和嘉水區,最後來到“彩石號”。

兩人都沉默不語。

鐸爾的格鬥結束時,貝莉絲被驚住了,她感到很害怕。只見他雙手如爪,胸口緊繃起伏。當他轉過身來時,她看到了他的臉。

他每一寸面部肌肉都繃得緊緊的,眼神中透著狂野暴虐,她從未在人類臉上見過這樣的表情。

頸臾,他以勝利者的姿態再次環顧人群,以示答謝,他的模樣又恢復到像個斂心默禱的牧師。

貝莉絲能夠想象鬥士們的古怪法則,提煉自殘酷實戰的神秘奧義,使得他們能像聖徒一樣戰鬥。她同樣也能想象,他們通過發掘原始的野性本能,可以進入無意識的狂暴狀態。但鐸爾將兩者合而為一,這使她深受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