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4/6頁)

卡爾仍然笑著,目光追著男孩的眼睛。“請叫我卡爾。”他說著伸出了手。盧瑟還是躲開了,不過卡爾似乎並不在意。我覺得他早就料到這反應了。

盧瑟害羞了,臉上顯出可愛的深紅色:“對不起。”

“沒關系啊,”卡爾說,“其實,我小時候也會這麽做。那時候我比你還小一點兒呢,不過我有很多老師。我也需要他們。”他眨了眨眼睛。男孩還是有點兒怕,不過笑了起來。“但是你只有爸爸,對嗎?”

盧瑟咽了口唾沫,小小的喉嚨上下跳動。然後他點了點頭。

“我試過——”卡弗先生說著更用力地握緊了兒子的肩膀。

“我們懂的,先生,”我對他說,“比任何人都懂。”

盧瑟踢了踢卡爾的鞋子,他的好奇心占了上風:“那你是害怕什麽呢?”

卡爾當著所有人的面攤開手掌,喚起了灼熱躍動的火苗。但這火苗相當漂亮,慢慢地、柔和地舞動著。黃色和紅色交織,懶洋洋地動來動去。如果不是極高的溫度,它看起來更像個藝術品,而不是武器。“那時我不知道怎麽控制它,”卡爾說著讓火苗在手指間鉆來鉆去。“我很怕燒到別人。我的父親,我的朋友,我的——”他的聲音幾乎卡住了,“我的弟弟。但是我學會了如何運用它,不讓它傷到我不想傷害的人。你也可以的,盧瑟。”

男孩呆呆地盯著火苗,他的父親卻不那麽確定。不過他也不是我們見到的第一個家長了,他要問的問題我早有準備。“那些你們稱作新血的人,他們也能這樣?他們能——能控制自己?”

我在自己的手上編織起了電火花的網,旋轉纏繞的紫色閃電完美地閃爍著。它們隨後便沒入我的皮膚中,不見蹤影。“是的,我們可以,卡弗先生。”

這個男人突然沖向架子,抽下一只罐子,放在他兒子面前,把我們都嚇了一跳。那是一棵植物,可能是蕨類,正從罐子中的土壤中抽出枝條。其他人可能困惑不解,但盧瑟明白父親想要做什麽。“來呀,孩子,”他推了推兒子,聲音慈祥而溫柔,“給他們看看需要搞定的東西。”

我還沒來得及反駁他的措辭,盧瑟就哆哆嗦嗦地伸出一只手,手指輕輕摩挲著那棵蕨類植物的葉子,小心翼翼,不過並無猶豫——什麽也沒發生。

“沒事的,盧瑟,”卡弗先生說,“你做得到,讓他們看看。”

男孩又試了一次,他眉頭緊皺,聚精會神。這回,他用小小的拳頭握住了植物的根部。慢慢地,那棵植物在他的觸摸之下卷曲起來,變成黑色,折了——死了。正當我們目瞪口呆的時候,卡弗先生又從後面的架子上取下了什麽東西,放在兒子的腿上。一副皮手套。

“你會照顧好他的,”他的牙齒咯咯作響,死命地擋住內心翻騰的狂風驟雨,“你要答應我。”

像所有真正的男人一樣,和我握手的時候,他沒有瑟縮。

“我答應你,卡弗先生。”

直到大家回到那座安全的山洞房子裏,並開始給這裏起名為“山谷營地”的時候,我才有機會單獨待一會兒,獨自思考,告訴自己,那套瞎話編得天衣無縫。我其實無法保證這個男孩——以及其他人——能在即將發生的那些波折裏活下來。但是我希望他可以,我也會盡自己的一切所能,讓他活下來。

就算這男孩的異能本身就與死亡有關。

並非只有新血的家人需要四處逃亡,《加強法案》讓生活比以前更加艱難。為了免於勞作至死,或因為觸犯條令而被絞死,很多紅血族逃進森林或邊陲,尋找安身之所。有些人距離我們的營地只有幾英裏,蜿蜒散落在北部邊境附近,而那裏已經降下了深秋的初雪。奇隆和法萊想幫助他們,給他們一些食物和藥品,但是這請求被我和卡爾否決了。任何人都不能知道我們的動向,就算紅血族的難民也不例外,至於他們命運如何,那就管不了了。他們會一直向北逃,直到抵達湖境人的邊境。有些會被抓住充軍,去駐守邊境,而運氣好的那些則會溜過國境,在苔原的寒冷饑餓中求生,躲過戰壕中的槍子兒。

我的生活日復一日,每天都一樣:征募新人,訓練——循環往復。唯一不同的只是天氣,冬天越來越近了。每天天不亮我就醒來,這時候地面上覆蓋著厚厚的霜,卡爾不得不親自去給飛機加熱,給結冰的機輪和發動機化凍。大多數時候他都和我們在一起,駕駛飛機到那些有新血在的地方去。但有時他選擇留下,在營地裏教其他人做事。艾達之前跟他學了幾天,學得又快又精準,差不多已經是一樣優秀的飛行員了。而她對諾爾塔的了解,從排水系統到補給路線,一切都讓人驚訝不已。我忍不住好奇,她的腦袋怎麽能裝得下這麽多東西,而且看起來還有不少空間,可以吸收更多。她就像個奇跡,我們找到的其他新血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