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樊籠破(第6/17頁)

鷹隼晃晃腦袋,極力想要厘清頭緒,卻無法想通其中的關隘。明明不可能的事,偏偏又讓他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想要印證,卻又是無解。他看著魘璃的眼光驀然平添幾許疑惑防備。

這種感覺很奇怪,越靠近她,了解她,就越發看不透她。他一向自傲的洞察力,在她面前似乎失去了原有的犀利,反而在不斷地否定著自己的判斷。記得當日奉皇命保護大殿下離開夢川,聖上也有密詔,要他暗中留意這位打小就被遣送異鄉的帝女。起初他只是以為是出於聖上掌控全局的初衷,而今看來,事情沒有他想象的簡單。

這是平靜又不尋常的一夜,鷹隼糾結在紛亂的思緒之中難以成眠;而另一邊,遠在藤州別院的沅蘿亦是輾轉反側,期待和憂患交織,只看著房中的紗窗由幽暗到透出光亮,不覺已是天光。

沅蘿依魘璃昨日所言,將那些熏香投在香爐裏,再蓋上一層檀香點燃,料想再過個把時辰檀香焚盡自然會引燃下面的熏香,遂門窗關嚴。平常隨身的侍女早在外伺候,於是便招呼眾人一道去花園。進了花園果然不見鋣,只有魘璃在指使那些侍女們撲蝶捉鳥,盡挑些刁鉆的由頭,將一幹人等折騰得上氣不接下氣。

沅蘿見狀自是明白其中用意,於是依葫蘆畫瓢,讓自己身邊的侍女也忙活起來,只見園中人影翩飛,鶯聲燕語不斷,人人都顧著應付沅蘿、魘璃兩人,更無半個再去留心藤州和夢川兩座別院有什麽不妥。

巳時剛到,宮外便來了禮官,接魘璃出宮送別夢川使節,但一請二請三請,魘璃都權當沒聽見一般,只顧與眾人嬉鬧,直到時近正午方才停下,對沅蘿言道:“我也差不多該去了,等送走使節我便回來。”言語之間在沅蘿臂膀上拍了拍,又不著痕跡地瞟了瞟夢川別院。

沅蘿知她此舉乃是提醒自己,倘若遇險便去夢川別院尋鷹隼求救,於是點點頭:“你且去,早去早回,咱們再一處玩樂。”

魘璃應了一聲,轉身對那一幹侍女言道:“待我回來,須得見到同色彩蝶十對,比翼花雀五雙,你們可仔細了!”說罷揚長而去。撲蝶捕鳥本非難事,只是短短時間要湊齊同色比翼的,卻是難如登天。魘璃唯恐自己離開後沅蘿無法把剩下數十個侍女全留在園中,故而派下這等刁鉆差事,便是讓她們一個個忙著撲蝶捉鳥自顧不暇。

原本近身侍奉魘璃的十數個侍女紛紛松了口氣快步跟上,個個心中思量,好在需隨那混世魔王出宮,刁鉆差事自是落在那些留在宮裏的人身上,回頭這混世魔王追究起來,自也怪不到自個兒身上。倒是剩下的數十個侍女一個個面面相覷,如喪考妣……

沅蘿看著魘璃被一大群人簇擁著離去,看著遠處影壁上方露出的半截宮門緩緩開啟又緩緩關閉,一顆心就如同懸在半空一般惴惴不安,一面想著藤州別院裏早已點了一嗅便致人昏睡的熏香,生怕不小心被人撞進去露了痕跡,一面又憂心魘璃遲遲不歸,時間長了約束不住眼前這數十個眼線……

魘璃出了宮門,卻刻意地放慢了步伐。一眾侍衛侍女禮官自也不敢催促,只好亦步亦趨地跟著,一大群人走了許久,也只過了瑸暉宮外長廊一半的行程。

直到長廊的另一頭傳來齊整的鏗鏘之聲,魘璃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釋然,加快了腳步。很快,一隊威風淩厲的金翎近衛軍出現在前方的轉角處,為首的正是昨日被她激走的風郡太子時羈。只見時羈金冠聳立,寶甲鎏光,一襲大麾加身,便如尋常一般冠冕堂皇,威風凜凜,只是冠玉似的臉上暗藏暴戾之氣。

時羈臉色陰霾,特別是看到迎面而來的魘璃,自是不可避免地想起昨日的事來,原本還未散盡的憋悶呼啦一下全從心頭冒了出來,只是這個時候再心頭氣結也於事無補,何況還有巡宮的公務在身,就算狠得牙發癢也只好權當沒看見一般擦身而過。

“時羈!”魘璃沒打算就此放他過去,忽地轉身喊道,“你別以為我不在就可以再去和沅蘿為難,我會很快回來,要是你再敢造次,我就和你拼了!” 周圍的侍女雖早知魘璃與時羈不合,但沒想到她膽敢對著當今太子如此大呼小叫,想那太子殿下素來暴躁,說不得就此出手結果了這不知死活的女子的性命,搞不好遷怒旁人,這裏的人都會一並遭殃,一個個自然下意識地閃開道來。

倒是一眾侍衛呼啦一聲紛紛寶刀出鞘攔在魘璃前面,以免她驟然出手襲擊太子時羈。

時羈也沒想到魘璃會口出威嚇之言,心頭的怒火猛地躥上腦門,但昨日之事卻在時時提醒他不可怒火攻心失了理智。那女子百般挑釁,甚至不惜以色相相誘,以性命相搏,說到底也是有恃無恐。她一條性命死不足惜,但此刻卻極其微妙,若是圖一時之快中了她的詭計,打亂風郡出兵夢川的全盤計劃,倒是大大的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