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樊籠破(第4/17頁)

鷹隼思慮之間,魘璃已然轉身步入寢榻的紗幔之中,開始卸去覆蓋身上的紗幔和早已濕透的抹胸。這一個月來,她對鷹隼的性情早已了然於胸,知道他心中頗重君臣之禮,也不怕他眼睛不規矩。

鷹隼倒不防備她毫不避忌,忙背過身去耳後猶如火燒一般,頗為尷尬。不多時聽得腳步輕響,魘璃已然從紗幔後轉了出來,早換上了平日的軟甲穿戴,唯有濕漉漉的長發披在身後,還垂掛著晶瑩的水珠,越發襯得肌膚勝雪,眉目如畫,叫人不可逼視。

魘璃與鷹隼四目相交,卻發現鷹隼隱藏在面具下的眼神頗為局促,心中自是明白,繼而冷聲言道:“我要是你,就把今天看到的全都忘了,別把心思耗在一些無聊的事上。”

“是。”鷹隼應了一聲,尷尬之余卻有些奇怪,“今日那時羈被帝

女譏誚戲耍都未上當,明日怎會輕易下水?”

魘璃眼睛望著那一池香花,喃喃言道:“我雖不願出此下策,今日所見卻是只有這條路走……”言語之間眉峰緊鎖,頗有些為難不忍之意,許久方才言道,“幸好那廝還有狂妄和好色這兩個致命的弱點,否則那廝才是真的可怕!”

魘璃雖未言明,但看這般情狀,鷹隼早已猜中八分:“難道帝女想……”

魘璃嘆了口氣,湊近鷹隼耳邊細細吩咐一番,末了沉聲言道:“成敗生死皆在明日,除了辦好剛才我要你辦的事外,還有一件事……求你無論如何也要保全沅蘿的性命等我回來。”說罷已然轉身開門出去,轉過夢川別院的院門,見一幹侍女們遠遠地聚在園中都在朝這邊觀望,便將臉色一沉快步行去。那些侍女們也不是沒吃過魘璃的苦頭,哪裏敢在她氣頭上還去招惹於她,一個個立刻雞飛狗走,頃刻之間散了開去,避走到宮門處的長廊上,唯恐殃及池魚。

魘璃心知那群眼線各自惜命,不敢這個時候貼上身來,便徑直進了沅蘿的藤州別院。只見房門虛掩,鋣臥在沅蘿床頭沉沉入睡,沅蘿一人呆坐在床邊似是滿腹心事,便輕輕幹咳一聲,推門走了進去。

沅蘿乍然見得魘璃進來,眉宇之間愁雲頓消,起身迎上前來:“適才見得那時羈奔夢川別院而去,我便捏著把冷汗,他……可有為難你?”

魘璃笑笑:“那畜生是來啰唣一番,好歹還是把他打發了。”

沅蘿松了口氣:“可是……明日不是……這般鬧上一場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影響。”

“你放心,一切都在計劃之中。”魘璃將沅蘿牽到花幾邊坐下, “只是明日午時我得出宮一趟……”話一出口,便覺得沅蘿的手驟然收

緊,顯然十分緊張,於是握住沅蘿的手掌柔聲道:“我必須去見一見使節,安排明晚脫身之事。這一去只怕得好幾個時辰,鷹隼躲在我夢川別院倒是多了幾分風險,萬一被風郡中人識破行蹤,反倒麻煩。”

沅蘿聞言忙道:“這倒無妨,你且去,明日便由我與鋣在園中守著,尋些由頭牽制那些侍女,不教她們靠近夢川別院便是。”

魘璃嘆了口氣:“鋣還太小,只怕反而誤事,還是讓他留在忘淵別院的好,明日便煩勞你了。”說罷自懷中摸出一方錦帕,打開來卻是包著些深紅色的粉塊。

她取了一枚留下,其余的盡數塞在沅蘿手中:“這熏香是我從風郡皇室上供用以安神的陀羅香提煉而得,七百年下來也只攢了這麽幾塊,點燃散出的白煙可瞬間致人昏睡半月。明日你出門前便將你房裏幾個香爐都點上一些,然後關好門窗,就別再進屋。”

沅蘿下意識地點點頭,心想難怪這七百年來魘璃房中都無半點熏香味道,原來那麽早之前她便在偷偷準備,只是沒想到連自己也被瞞了過去,也不知還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就在沅蘿思量之間,魘璃從脖子上摘下那串血色珠掛來戴在沅蘿脖子上:“讓你留在外面我也有些擔心,這是我護身之物,你且貼身藏了。若一切相安無事也就罷了,要有人與你為難,便躲進夢川別院去。退一萬步有鷹隼在,必定可保你周全。”

沅蘿怔怔看著胸前的血色珠掛,心想她連護身的寶貝都給了我,可見待我極誠,剛才也不該生懷疑心。遂低頭看看胸前的珠掛低聲言道:

“你把護身的寶貝給了我,要是遇上什麽危險你怎麽辦?”

魘璃搖搖頭:“我只是循例出去,應該不會有什麽風險。”言至於此她擡眼看看沅蘿,躊躇許久方才低聲問道,“明日之事事關生死,倘若……倘若事敗,只怕咱們都難逃一死。當真落到那等境地……你可會怪我?”

沅蘿心念微動,與魘璃相處七百年來從未見過她這等為難,心想莫非明日之事當真兇險異常不成?她雖惴惴不安,口裏柔聲說道:“留在這鬼地方已然是萬劫不復,若是能逃出生天,冒些風險也是必然。你為我們的事圖謀勞碌,我也幫不上什麽忙,就算事敗,大家同生共死便是,我又怎會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