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斯茅斯小鎮的陰霾(第3/4頁)

“無論是這兒還是阿卡姆或伊普斯威奇,居民都不願意和他們扯上任何關系。他們來我們鎮上或其他人去他們那兒打魚的時候,他們也總是表現得非常冷漠。說來也奇怪,印斯茅斯港的漁汛永遠那麽好,而其他地方根本什麽都捕不到——但你千萬別琢磨去那兒打漁,否則你看他們怎麽攆你!他們以前會坐火車來這兒——支線列車取消後,他們先走到羅利,然後再坐火車——但現在他們只坐公共汽車了。

“對了,印斯茅斯有一家旅館,叫吉爾曼客棧,但恐怕不是什麽好去處,我可不建議你住。你最好在這兒過夜,搭明早10點的公共汽車去印斯茅斯,然後坐晚上8點的夜班車去阿卡姆。前兩年有個工廠檢查員住過吉爾曼,他對那地方評價了許多不怎麽令人愉快的話。他說那兒住著一群奇怪的人,因為他聽見其他房間裏有人說話——不過大多數房間都空著——說話的聲音嚇得他直打哆嗦。他覺得他們說的是外國話,但真正可怕的是一個偶爾開口的嗓門,聽起來特別不正常,像是液體噴濺的聲音,他甚至不敢脫衣服睡覺,而是睜著眼睛坐在那兒,天一亮就奪門而出。他說那些人交談了一整夜。

“那家夥叫凱西,他對印斯茅斯人如何戒心重重地盯著他有很多說法。他在一個偏僻的地方找到了馬什精煉廠,是個古老的作坊,位於馬努克賽特河的下遊。他說的話完全符合我聽說的情況。賬記得很糟糕,沒有任何清楚的交易明細。你要知道,馬什家精煉的那些黃金的來路一直是個謎。他們似乎不怎麽采購,但多年前發出過大量的金錠。

“以前有人說他們有一種古怪的外國珠寶,水手和精煉廠的工人偶爾會在私底下出售,別人也在馬什家女人的身上見過一兩次。大家猜測大概是奧貝德老船長從什麽野蠻人的港口換來的,尤其因為他經常成批訂購玻璃珠和小飾品,就是遠洋船員拿去和土人交易的那種東西。也有人認為他在惡魔礁上發現了古老的海盜寶藏,到現在還有人這麽認為。有一點很有意思。老船長過世已經六十年了,內戰結束後連一艘像樣的大船都沒從那兒出發過,但馬什家的人還是在少量地訂購和土人交易的那些東西,據說主要是玻璃和橡膠做的便宜貨。搞不好就是印斯茅斯人自己喜歡戴著玩兒呢,天曉得他們是不是已經快變成南海食人族和幾內亞野人了。

“1846年的大瘟疫肯定消滅了那地方最像樣的血統。總而言之,他們現在成了一群非常可疑的人,馬什家還有其他有錢人也好不到哪兒去。就像我說過的,整個鎮子別看有那麽多街道,但居民頂多只有四百來號。我猜他們就是南方人所謂的‘白種垃圾’吧,無法無天,奸詐狡猾,搞各種各樣的秘密勾當。他們打上來的魚和龍蝦多得要用卡車往外運。你說奇怪不奇怪,魚只往他們那兒跑,別的地方連影子都見不著。

“誰也弄不清楚他們到底都是些什麽人,州政府教育部門和普查人口的職員氣得要死。猜也猜得到,伸頭探腦的陌生人在印斯茅斯肯定不受待見。我聽說不止一次有生意人或政府人員在那兒失蹤,還有傳聞說一個人去過以後就瘋了,如今關在丹弗斯精神病院。他們肯定把那家夥嚇得不輕。

“所以啊,假如我是你,絕對不會選擇晚上去印斯茅斯。我本人沒去過也不打算去,但覺得還是白天去更好,而且這附近的人一定會勸你幹脆別去。不過呢,假如你喜歡觀光,想看點舊時代的東西,印斯茅斯倒是挺適合你。”

就這樣,我在紐伯裏波特的公共圖書館度過了那個晚上,查找有關印斯茅斯的各種資料。我在商店、餐廳、修車鋪和消防站試圖向本地人打聽情況,卻發現比售票員估計的還要難以撬開他們的嘴巴,最後終於意識到我不該浪費時間去勸說他們克服出於本能的沉默。他們有一種難解的疑心,就好像一個人對印斯茅斯太感興趣就肯定不怎麽對勁。我去基督教青年會過夜,職員只是勸我不要去那麽一個陰沉衰敗的地方。圖書館的工作人員也表露出了相同的態度。很顯然,在受過教育的人士眼中,印斯茅斯僅僅是個文明過度衰落的典型實例。

圖書館書架上的埃塞克斯郡史裏沒有多少資料,只說印斯茅斯鎮建於1643年,獨立戰爭前因造船業而聞名,十九世紀初曾是個繁榮的海港,後來以馬努克賽特河為動力,形成了一個小型工業中心。郡史對1846年的瘟疫和騷亂一筆帶過,就好像它們使得全郡蒙羞似的。

郡史對小鎮衰敗的前因後果同樣鮮有提及,但較晚時期一些档案的重要性卻毋庸置疑。內戰結束後,印斯茅斯的工業只剩下了馬什精煉廠,除了自古以來從事的捕魚業,金錠銷售成了全鎮唯一的貿易活動。隨著食品價格降低和大企業涉入競爭,捕魚業的收益越來越少,但印斯茅斯港附近從來不缺乏漁汛。極少有外國人在印斯茅斯定居,除了某些經過精心掩飾的證據表明,曾有相當數量的波蘭人和葡萄牙人做過嘗試,最終以異常激烈的方式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