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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囚徒意識湊巧也是偉大種族的一員,這樣的命運就沒那麽可怕了。這種事情並不罕見,因為在所有的時代之中,偉大種族最關注的正是它們自身的未來。同樣來自偉大種族的永久流放者的數量非常稀少,主要因為垂死者替換未來偉大種族成員的意識將遭到極為嚴厲的懲罰。行刑者通過投射前往未來,懲罰占據了新軀體的強占者意識,有時候會動用非常手段,讓兩者的意識重新交換回來。探索者或囚徒意識偶爾也會被過去不同區域的意識所取代,這種復雜事例會被記錄在案,仔細矯正。發明意識投射以後每一個年代的偉大種族群體中,都有一小批眾所周知來自過去的意識或長或短地停留。

來自異族的囚徒意識返回未來原本的軀體時,機械裝置會通過精細復雜的催眠手段清洗它在偉大種族時代得知的一切,這是因為向未來大量輸送知識會產生非常麻煩的後果。完整傳送的少數幾次事例導致了(或將在已知的未來導致)災難性的後果。按照古老神話的記載,正是因為兩次這樣的事例,人類才得知了偉大種族的存在。從萬古之前的世界殘留至今的事物只剩下了位於偏遠地區和海底的巨石遺跡,以及令人恐懼的《納克特抄本》的殘篇斷章。

意識在返回原本時代時,囚禁期間的全部經歷只會遺留最模糊和支離破碎的一些印象。能夠抹除的記憶會被悉數抹除,因此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從第一次交換到返回的那段時間只會是一段由夢境遮蔽的空白。有些意識會比其他意識記得更多的事情,記憶的偶爾融合在極為罕見的事例中會將禁忌過去的秘密帶往未來。歷史上或許始終有團體或異教在不為人知地守護這種秘密。《死靈之書》之中就暗示人類中存在一個這樣的異教,有時會為從偉大種族時代跨越萬古而來的意識提供幫助。

另一方面,偉大種族逐漸成為幾乎無所不知的存在,著手攻克與其他星球的意識交換軀體的難題,探索它們的過去和未來。它還曾研究一顆已經死寂萬古的黑暗行星,這顆星球位於遙遠的深度空間,是偉大種族的精神起源地——偉大種族的意識比肉身更加古老。這顆垂死的古老星球的睿智居民掌握了宇宙的終極秘密,它們四處尋找另一顆有生物存在的星球,希望能夠在那裏享有漫長的生命。它們集體將意識投向最適合容納的未來種族,也就是十億年前在地球上繁衍生息的錐形生物。偉大種族於是誕生,而無數錐形生物的意識則被送回過去,在陌生的軀體內驚恐地等待死亡。這個種族以後將會再次面臨滅絕,它們會將群體內最優秀的意識送往未來,在更加長壽的異類軀體內繼續生存下去。

這就是傳奇和幻象相互交織而成的背景故事。1920年前後,隨著研究結果逐漸成形,我覺得先前越來越緊繃的神經有了略微放松的跡象。說到底,盡管這只是盲目情緒催生的奇思妙想,難道不也恰到好處地解釋了我的大多數症狀嗎?失憶症期間,有無數種可能性會讓我的意識開始研究一些晦暗的課題,因此讀到了禁忌的傳奇,會見了惡名在外的古老異教的成員,它們無疑就是我重拾記憶後的噩夢和不安感覺的原始材料。至於用夢中見到的象形文字和我不通曉的語言書寫的頁邊筆記,盡管圖書館員說是我的所作所為,但更有可能只是我在第二人格的狀態下學到了一點其他語言,而象形文字僅僅是我讀過古老傳奇後的胡編亂造,後來被編織進了我的夢境。我嘗試向幾位聲名在外的異教首腦印證一些要點,可惜始終未能建立正確的聯系。

有時候,彼此間隔極為漫長的諸多事例之間的相似性依然像起初那樣讓我憂心忡忡,但另一方面又使我想到,稀奇古怪的民間傳說在過去無疑比如今更加廣為人知。與我類似的其他失憶症患者很可能早已熟知我在第二人格狀態下才讀到的那些傳說。這些患者失去記憶之後,將自己與那些家喻戶曉的神話中的生物(據說能夠取代人們意識的入侵者)聯系在了一起,於是開始如饑似渴地汲取知識,因為他們認為自己必須帶著這些知識返回幻想中人類出現之前的過去。記憶恢復之後,他們又逆轉了這個想象中的過程,認為自己不再是取代者,而是曾經遭到囚禁的意識。因此,他們的夢境和虛假記憶才會總是遵循神話的慣有模式。

這樣的解釋看似過於累贅,但最後還是戰勝了我腦海裏的其他念頭,主要因為其他的推論都實在經不起推敲。許多傑出的心理學家和人類學家都逐漸認可了我的觀點。我越是思索,就越是認為我的理論站得住腳,直到最後我築起了一道切實有效的堤防,將依然折磨著我的幻覺和印象拒之門外。就算我在夜裏見到了奇異的景象,那又怎樣呢?它們只是我聽過和讀過的材料而已。就算我確實有一些古怪的厭惡感、異常的視角和虛假記憶,那又怎樣呢?它們只是我在第二人格狀態下沉迷的神話故事的微弱回聲。無論我夢見什麽,無論我感覺到什麽,都不可能有任何真正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