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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看自己的病態誘惑變得越來越強烈,直到一天夜裏我再也無法忍受。我向下的視線剛開始沒有見到任何東西,但片刻之後我意識到這是因為我的頭部之下有一條可彎曲的極長頸部。我收回頸部,猛地向下望去,見到了一個遍布鱗片和皺紋的五彩錐體,高十英尺,基部直徑也有十英尺。我瘋狂地逃出睡夢的深淵,尖叫聲驚醒了阿卡姆的半數居民。

如此噩夢持續幾周後,我算是勉強接受了幻覺中自己可怖的形象。夢境中的我開始用肉身在其他陌生個體之間行動,閱讀望不見盡頭的書架上的恐怖書籍,一連幾個小時伏在巨型桌台上,用垂在頭部底下的綠色觸手抓著鐵筆不停書寫。書架上有其他星球和其他宇宙的歷代記,有所有宇宙之外的無形生命的活動記錄,有曾在被遺忘的遠古占領地球的怪異團體的档案,有將在人類滅亡後幾百萬年占領這個世界的畸形智能生物的編年史。我讀到了人類歷史中從未有當代學者考慮過其存在的遺落篇章。絕大多數文本使用的都是那種象形文字,我在嗡嗡作響的機器的幫助下以一種怪異的方式學會了這門語言。它是一種黏著語,其詞根體系與任何一種人類語言都毫無相似之處。還有一些典籍使用的是其他一些語言,我通過同樣的怪異方式學會了它們。另有很少一部分卷宗使用的是我本來就懂的語言。極有說服力的圖像給予我巨大的幫助,它們有些插在記錄之中,有些單獨裝訂成冊。我的任務似乎是用英語書寫我所在時代的歷史。清醒時,對於夢中我掌握的那些未知語言,我只記得極小一部分毫無意義的瑣碎片段,它們描述的整段歷史卻留在了夢中。

早在我醒來後開始研究類似病例和無疑構成夢境源頭的古老神話前,我就知道了夢中圍繞著我的那些個體屬於這顆星球歷史上最偉大的種族,它們征服了時間,將熱愛探索的意識投射向每一個時代。我也知道它們將我從我所在的年代虜獲而來,另一個意識正在那個年代使用我的軀體,還有另外幾個怪異軀體同樣是囚徒意識的容器。我似乎能用鉤爪碰撞的怪異語言與來自太陽系每一個角落的流放意識交談。

有一個意識來自我們稱之為金星的星球,它生活在無數個世代之後的未來;還有一個意識來自六百萬年前木星的一顆外層衛星。在地球的原生意識中,有一些來自第三紀生活在南極大陸的星狀頭部半植物膜翼生命體;有一個來自傳說中伐魯希亞的智慧爬蟲;有三個來自人類出現前的極北之地,是渾身長毛的撒托古亞崇拜者;有一個來自極端可憎的丘丘種族;有兩個來自地球終結前最後那個時代的蛛形生物;有五個來自緊隨人類統治地球的鞘翅目昆蟲,它們能夠耐受極端環境,偉大種族日後面臨可怖危機時會將最睿智的意識大規模投射進它們的軀體;還有幾個來自人類的不同分支。

我與許多意識交談過,其中有哲學家黎陽,他來自公元五千年殘暴的鏨澶帝國;有公元前五萬年占據非洲南部的棕膚巨頭族的一名將軍;有十二世紀的佛羅倫薩僧侶巴托羅繆·科齊;有一位洛瑪的國王,他曾經統治恐怖的極地世界,去世十萬年後,矮壯的黃膚因紐特族才從西方來占領那片土地;有努格-索斯,他是公元一萬六千年那些暗黑征服者的魔法師;有羅馬人泰特斯·塞普羅尼烏斯·布雷蘇斯,他是蘇拉時代的一位財務官;有埃及十四王朝的克弗尼斯,他向我講述了奈亞拉托提普的駭人秘密;有亞特蘭蒂斯中部王國的一位僧侶;有克倫威爾時代的薩福克郡紳士詹姆斯·伍德維爾;有秘魯前印加帝國的一位宮廷天文學家;有澳大利亞物理學家內維爾·金斯頓-布朗,他將在公元兩千五百一十八年去世;有太平洋上業已消失的耶和大陸的一位大魔法師;有泰奧多蒂德斯,他是公元前二百年希臘-巴克特裏亞王國的一名官員;有路易十三時代的一位法國長者,名叫皮埃爾-路易·蒙特馬尼;有公元前一萬五千年的西米裏酋長克羅姆-亞;還有不計其數的其他意識,我的大腦無法容納他們吐露的所有令人震驚的秘密和令人眩暈的奇事。

每天早晨我都在狂熱中醒來,有時候瘋狂地想要核實或證偽恰好落在現代人類知識範疇內的要點。習以為常的事實顯露出不為人知的可疑一面,夢境中的幻覺有時竟能令人驚異地彌補歷史與科學的不足。過往或許隱藏的秘密讓我戰栗,未來可能到來的威脅使我顫抖。我甚至不願寫下人類之後的個體描述的人類命運對我造成的影響。緊接著人類統治地球的將是巨型甲蟲締造的文明,偉大種族的精英成員將在恐怖厄運侵襲古老世界時強占它們的軀體。隨著地球的生存周期宣告結束,多次轉移肉身的意識將再次跨越時空,進駐水星上球莖狀植物生命的軀殼。在它們離開後,地球上仍將有物種存在,可悲地攀附著這顆冰冷的星球,向充滿恐怖的地核挖掘,直到最終的毀滅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