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腳蹬兩輪車大遷徙(第2/6頁)

“哦!”艾爾大喊,“腳踏車(Bicycle)!沒錯,這在我的知識範圍裏!現在是盛夏,九月!是腳踏車奔馳的時節,也就是‘全速運輸’的意思!”

九月沒把握地看著少了幾顆寶石的權杖。權杖可憐地掛在艾爾的青銅鏈上。“我想我的紅寶石不夠用來幫我們兩個買腳踏車。”

“嗨!我們不用買;要用抓的!九月,腳踏車畜群,不對,應該叫作禽群,對吧,星期六?禽群。總之,它們的遷徙路線經過城東的牧草沼地,如果我們有繩子,而且運氣不錯的話,就可以套住它們,一路騎去秋天。或至少騎完將近全程。不過這很困難:它們是野獸,你也知道。如果我盡全力沖刺,應該可以跟得上你們,而且也不會把誰的骨頭震得嘎嘎響。不用說,我覺得我騎在高輪腳踏車上一定很可笑,就算騎在強壯的大公牛身上也好不到哪裏去。我們立刻出發!我絕對不想錯過。不然我們會很懊惱的,而且還會陷入僵局。”

“九月。”星期六懇求,藍色的眼睛看起來更大更深邃了,“我需要吃東西,再不吃,我很快會倒下,然後就再也起不來了。”

“哎呀,我真沒禮貌!”九月自己興奮得忘記饑餓,但現在饑餓感又回來了,而且更加強烈。就這樣,九月沒想太多,她撬下最後的紅寶石,花在一間叫作“蟾蜍與帳篷”的酒館裏。酒館的桌椅和墻壁都是深黑色的寡婦喪服;在絲綢分枝燭台的乳黃燭光照耀之下,星期六的皮膚看起來就像天花板一樣黑。

“鹽。”男孩懊悔地低語,“我需要鹽和巖石。”

“你的食物是鹽和巖石?”九月皺起鼻子。

星期六羞愧得垮了下來:“大海的食物就是這樣。我餓到極點的時候,只能靠鹽和巖石維持下去。如果是一般狀況下,就可以和你一起吃甜菜餡餅和山楂奶凍,真的。”

“我不是故意要讓你難過的!拜托,不要這麽沮喪!而且我也不確定我能不能吃這裏的食物。這些應該都是精靈食物;我想到目前為止我都還很理智——也很安全——但在精靈酒館用餐肯定行不通。”

A到L牽動嘴唇,仿佛他恰好對“精靈”(Fairies)和“食物”(Food)都稍有了解,畢竟這兩個詞都是F開頭。但他什麽也沒說。九月客氣地坐著啜飲一杯清水;清水怎樣也不算食物,因此顯然無害。她努力安撫她的胃別咕咕叫,A到L則是掃光三盤小蘿蔔,還喝掉一瓶純正的翌日地衣井水。星期六啃著一塊藍色海巖,一邊津津有味地舔舐一坨鹽。他遲疑地想分一些給九月,但九月禮貌地拒絕了。

“我腸胃比較敏感,吃石頭可能會消化不良。”她說。

裝在大淺盤裏的彩色鴨蛋、紮實的甜面包和棉花糖蘸熱融幹酪從他們身旁經過,盤子擱在侍者的肩膀,這名侍者很可能是個矮人。九月大口大口地喝著水,努力不去看那盤食物。終於一切妥當,該吃的也吃完,而九月雖然仍舊饑腸轆轆,卻也為自己成功抵抗誘惑而滿心歡喜。她把最後的權杖繳入過路費收銀櫃,搭上一艘比較小也比較樸素的渡輪。航程風平浪靜,渡輪的蹼輪劃過另一邊的大麥掃帚河。渡輪帶著他們三個遠離萬魔都柔軟、閃閃發光的螺塔,抵達空曠的青草河岸。

“離開感覺好難過啊。”踏上泥濘的河岸時,九月語帶哀傷地說,“我們剛到的時候,我好希望能夠多了解萬魔都!”

九月把綠便袍塞到圖書館翼龍的青銅鏈底下,兩只袖子打結。便袍哀痛地無聲哭喊,流露出翡翠色的驚駭。唉,那些身上長腿和鼻子還有眉毛的人,他們的耳朵原本就不是用來傾聽內接縫、紐扣眼和翻領的哀泣的。九月已經可以聽到遠方傳來某種隆隆雷聲。他們沿路走著,牧草沼地在他們四周延展開來:平坦、好脾氣的青草,沒有樹或宜人的陰影,連最小的小白花都不見一朵。要不是青草本身那麽豐厚翠綠,九月幾乎要覺得這片草地荒蕪了。

“記住,它們很高、手腳很快而且活力充沛!很多試圖騎野生腳踏車旅行的人都不幸暴斃,至少也會被直接拋下車,弄得一身瘀青。”A到L看起來很苦惱,大腳重重踩在青草地上。雷聲愈來愈近。

九月改把便袍帶子綁在湯匙柄上。沒錢可買恰當的冒險裝備了,不過她是她媽媽的女兒,永遠都是,她認定無論她手碰到什麽東西,那東西一定能用。有一次,她們花了整個下午的時間修理阿伯特先生那輛壞掉的福特A型車,這樣九月就不用每天走好幾裏路去上學。九月很喜歡看媽媽雙手沾滿引擎油的樣子,不過媽媽並不喜歡。她讓九月徹底學會離合器的運作方式,哪邊該轉緊、哪邊該放松,到最後,九月好累,不過那輛車轟的一聲啟動了,引擎噗噗作響。九月最喜歡這個部分了,既然現在媽媽不在身邊,她可以放肆地三不五時想想她——像是學新東西的時候,媽媽懂好多啊。她不曾說過任何東西太難、太臟,也沒跟九月說過等她長大就知道。由於種種這些因素,九月用腰帶打了個非常結實的結,而腰帶身為便袍的一部分,也忠實地把自己拉得更緊些,以應對待會肯定會出現的極度不適。整個過程九月都興致勃勃地看在眼裏,但她一句話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