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山中相厭城外相歡(第2/3頁)

紅薯乖巧溫順嗯了一聲,梧桐院眾多丫鬟,鶯鶯燕燕,各有千秋,俱是一等風流根骨的年輕女子,不去說槍仙王繡的女兒青鳥,綠蟻是棋秤上的小國手,只輸給二姐徐渭熊,徐鳳年做了許多年的手下敗將,擅長五言絕句,詩風渾厚。被改名黃瓜的丫鬟,音律造詣相當出彩,更是精絕烹飪,自制糕點堪比宮廷大廚,也就北涼王府財大氣粗,能讓這麽多女子紮堆在一座院子裏,隨便拎出去一位,都能讓北涼士子癡迷著魔。而紅薯無疑是最有意思的一位,同為大丫鬟的青鳥性子冷淡,難以接近,紅薯就要柔媚太多,沒有誰不打心眼喜歡,處處顧全大局,拿捏人心恰到好處,院子能融洽,她功不可沒,徐驍說她可以去宮裏做一位爭寵無敵的娘娘,實在不是謬贊。

她媚在臉上,冷在骨子裏,徐鳳年從小就跟她親近,約莫都是生性涼薄的人物,才親昵,就跟冬日裏頭的地鼠,只能依偎著相互取暖。

徐鳳年好奇問道:“照你這麽說,你在敦煌城有另外一重身份?”

紅薯雙手搭在環腰手臂上,點頭道:“自然會有,敦煌城不同勢力糾纏不休,盤根交錯,十分復雜,奴婢進入的時候早,當時敦煌城青黃不接,動蕩不安,讓我占了天大便宜。就奴婢知道的大山頭就有不下八座,其中除了敦煌城本土兩代人積攢下的三派,呈現三足鼎立,算是在明面上不遺余力地勾心鬥角,公子也知道北蠻子學咱們王朝鬥智,都有些不倫不類,倒是一些場鬥勇場面,十分有看頭。外來大戶除去慕容寶鼎和錦西州持節令扶持的兩股,北莽十大宗門裏第九的補闕台,根基就在敦煌城,是城裏的元老,不怎麽參與爭鬥,從不做火中取栗的事情,其余兩股都是豪商巨賈糾結起來的勢力,行事尤其油滑,也不可小覷,商人趨利,渾水摸魚,本領天下第一。”

徐鳳年感慨道:“門道真是還不少。”

紅薯靠著那胸膛,閉上那雙蠱惑人心的秋水長眸,小聲說道:“近段時間,奴婢只聽說草原上有一位曹官子的授業弟子,挫敗了拓跋春隼的氣焰,就知道是公子了。”

徐鳳年揉了揉她的青絲,笑道:“你跟我啊,就像是油鍋裏青蛙遇田雞,難兄難弟。”

紅薯膩聲道:“奴婢可是女子呢。”

徐鳳年不搭這個腔,想起忠義寨,感觸良多,笑道:“這幾天呆在六嶷山,見著了韓家的一名嫡系子弟,鼓動他去了薊州,紅薯,你有時間就傳消息回北涼,請我師父去落子下棋,他擅長這個。”

紅薯點頭道:“好的。到了敦煌城就做這件事情,保準不出紕漏。”

徐鳳年輕聲道:“我師父其實一直視圍棋為一門野狐禪,不以為然,不太看得起,說棋子走勢看似繁瑣,但遠不如人心反復難測,一枚棋子在棋盤山再生根生氣,畢竟黑棋還是黑棋,白子還是白子,如何都變換不了顏色,可一個人,卻可以黑白顛倒,忠義恩情什麽,都不值一提。以前我還不覺得,只當是師父自己棋藝不精,連我二姐都贏不了,才這般找借口,現在回頭再看,就懂得師父的良苦用心,以往在王府家裏的樹蔭下,看那細小漣漪,或是大水起落,總歸是看戲一般,不親身入局走一遭,興許是老狐狸們隱藏太深,讓我到底看不真切,在六嶷山,小小一座忠義寨,看那幾位當家的行事,就有些不一樣的明了。紅薯,這算不算我師父所說的切小口子做大文章?”

紅薯撫摸著徐鳳年的十指交叉的手背,輕聲笑道:“公子愈發明理了。”

徐鳳年正想教訓一下自家大丫鬟,她突然轉頭,仰著尖尖的下巴,一張狐媚胚子臉,沒有了春意,說道:“公子,不是說紅薯,而是那些見不得光幾年甚至是幾十年的,連死都沒名分的人,你要念他們的好。”

徐鳳年點頭道:“記下了。”

這消息傳遞,都是靠人命和鮮血交出去的。戰場上是斥候馬欄子,陰暗處就是密探諜子,後者更加無聲處起驚雷。

“紅薯,這匹馬不錯,是北莽的名馬?”

“是騎照夜玉獅子,一匹馬能值五十兩黃金呢。”

“你從敦煌城騎來的?啥身份,這麽氣派。”

“公子到了就知道。”

“不說?撓你胳肢窩了啊。”

“公子,別!”

“嗯?反了你,你說不要就不要,誰是公子誰是丫鬟?”

打打鬧鬧,也不找地方休憩,星夜策馬疾馳,淩晨時分到了一座連城墻都沒有的小城,在徐鳳年懷裏睡了一覺的紅薯繼續縮著腦袋,不讓人瞧見她的禍水容顏。

在一間客棧停馬歇腳,付過了銀錢,不到一個時辰就離開,被紅薯臉蛋身段給瞧得失了魂魄的掌櫃和夥計望向背影,捶胸頓足,這個該死的書生,采了好嬌艷的一朵花啊!掌櫃和夥計猛然回過神,後者先行一步,就要跑向那對男女下榻的客棧屋子,匆匆來匆匆走,一個時辰能做啥?只要是個開竅的爺們,用屁股想都知道!去聞一聞棉被的香味,沾沾仙氣也得天大艷福呐,掌櫃的狠狠扯住夥計領口,怒斥一聲,驅趕去幹正經活,自己沖入屋子,結果瞧見被子整齊潔凈,賊心不死撲向大床,沒聞到女子體香,掌櫃的中年禿頂男人再度失神落魄,一拳砸在床上,恨恨罵道:“這小子,真不是個男人,如此天仙似的女子,讓老子來快活一次,少活十年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