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萬人擋我,一口唾沫(第2/2頁)

北涼刀悄然入地一寸,徐鳳年淡然笑道:“刻薄之見,君子不為。”

聲音不大,卻是禦道都清晰入耳。少數識貨者頓時刮目相看。

儒生朗聲譏笑道:“君子二字從你口中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徐鳳年,你既然不願正面回答我那兩問,我便再問你一問,你可想知道自己這些年在北涼的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果不其然,國子監近萬人太學生只見他家夥啞口無言,根本不敢接話,更沒有膽量反駁。

晉蘭亭提著車簾子,嘴角冷笑,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徐鳳年也有今天,當年在北涼境內,讓我那般受辱,活該你有今天被萬人唾棄白眼!等我進入國子監,更要讓你徐鳳年和徐驍父子二人一同在史書上聲名狼藉,遺臭千百年!以後等我晉三郎也如張首輔這般有了遍布朝野的門生,再去編撰史書,少不得讓你們二人淪為奸佞賊子!

老爺子桓溫個頭不高,只得揀了個石墩子站上去,伸長脖子望去,也沒誰會覺得這位老翁是在幸災樂禍,只是覺得桓祭酒一如既往的詼諧智慧。連初入國子監的太學生都對那北涼世子無比輕視,自覺高過一等,何須坦坦翁桓溫上心?不過瞧著桓老爺子言笑晏晏,外人也不知在官場上老而彌堅的老人心中真正所想。

北涼刀卻已入地三寸,徐鳳年雙手僅是虛按刀柄。

儒生如得天助,雖仍是無官家身份的一介書生,但氣勢驚人,繼續前行,距離那北涼世子不過百步路程,正要再出聲聖人教誨和道德文字,不曾想那裝聾作啞的白頭世子竟然率先發難,“入釘唯恐不深,拔釘唯恐不出。”

太學生多得是擅於言語含蓄的聰明人,一聽就知道這是在譏諷朝廷對北涼卸磨殺驢。徐鳳年繼續平靜說道:“我只知春秋之中,徐驍麾下士卒戰死沙場三十多萬,嘉和年間征伐北莽,馬革裹屍又十余萬,隨後十年中,又有八萬余人戰死。你們罵我徐鳳年無才無德無品無志,都無妨,可又何曾記得這五十萬人埋骨何處?國子監數萬讀書人,終年佳篇頌太平,可曾為五十萬人做祭文一篇?”

儒生漲紅了臉怒道:“五十萬人為國捐軀,死得其所,與你徐鳳年何關?”

徐鳳年平聲靜氣道:“我將為中原大地鎮守西北,北涼三州以外,不受北莽百萬鐵騎一蹄之禍。”

儒生正要詰難一番,徐鳳年卻已經輕輕拔出北涼刀。

借萬人之憤,養一刀之意。

禦道一瞬撕裂兩百丈。

禦道中央人仰馬翻,好不熱鬧,許多太學生艱難狼狽地爬出溝壑,罵聲喧沸。

徐鳳年懸好涼刀,沿著那條養意一刀劈就的鴻溝邊緣,緩緩前行。

經過那名戰戰兢兢的儒生身邊,徐鳳年目不斜視,只是輕輕笑道:“我殺沒殺第五貉,等你死了自己去問。”

儒生嘴唇鐵青發紫,一屁股坐在地上。

車廂內晉蘭亭好像看到那北涼世子冷眼瞥來,嚇得手腕一抖,摔下簾子。

國子監右祭酒大人臉色蒼白,色厲內荏道:“徐鳳年,我晉蘭亭有今日成就,與你無關!你休要恃力猖狂!”

站在石墩子上的桓溫揉了揉臉頰,喃喃自語:“雖千萬人吾往矣,不是儒士勝儒士。好一個坐鎮西北,只為百姓守國門啊。”

暢通無阻輕松穿過萬人太學生,白衣白頭男子步入馬車前,這個曾經對六百北涼老卒久久彎腰不肯起的北涼世子,在眾目睽睽之下,轉身面朝先前意氣風發的國子監萬人,重重吐了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