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新無敵(中)(第5/6頁)

王福雖然五指脫離刀柄,但始終沒有轉身,身形倒掠。

眾騎策馬遠去一段路程,梁眉公看著將軍宋笠臉頰上那條流血不止的血槽,觸目驚心。

梁眉公小心翼翼問道:“將軍,要不要調動一千騎圍剿此人?”

宋笠沒有點頭,而是詢問王福,“王老,一千騎夠了沒?”

王福冷笑道:“一千騎殺個不挪步的木頭樁子,樁子再硬,也多半是夠的,畢竟世間高手再多,可李淳罡那樣的陸地神仙,一點都不多。但是你覺得那家夥會站著不動,跟咱們一千騎兵硬碰硬嗎?”

宋笠沒有惱羞成怒,而是笑問道:“要不三千騎都用上,再懇請王老堵截那人退路?”

王福譏笑道:“為了兩個來路不明的娘們,值得嗎?退一萬步說,那兩北地小婆娘身份估摸著相當不簡單,你就不怕吃到嘴後惹一身騷?這可不是你臉上的血跡,想擦就能擦去的。”

宋笠感嘆道:“是啊。”

王福大概也意識到失態了,不該在宋笠面前如此倚老賣老,又掏出那只裝有香料碾作軟泥的精致瓷瓶,使勁嗅了嗅,和顏悅色道:“咱們皇帝陛下還得惦念著一位曹青衣,提心吊膽,就怕他哪天突然出現在床頭。宋將軍,老夫知曉你以前不太看重江湖勢力,只當是養貓養狗,養著他們好玩,但是有句話以前不好說,現在能說了,都說匹夫一怒血濺十步,也許會有人說為什麽曹長卿那麽多次硬闖皇宮,都沒能得逞,還有為何徐家人屠仇家遍天下,依舊是老死床榻,這可並非是江湖高手不頂事,而是太安城以前不但有韓貂寺,還有柳蒿師,現在又有了以吳家劍冢為首的一大撥看門人,北涼也不例外,徐偃兵,袁左宗,哪個不是萬人敵?說到底,就看誰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嘍。這二十年裏頭,有太多不講規矩又不知惜命的高手,都死啦,可不是死在甲士手上,都是死在另外的高人手中。”

說到這裏,腕下鬼王福打趣道:“難道宋將軍要老夫以後像個通房丫鬟似的,沒日沒夜守在你屋子裏?就算老夫樂意,宋將軍的大小夫人們也不樂意嘛。”

宋笠拇指輕輕按在傷口上,笑了笑。

他身邊是那結伴而行的年輕女子,只因為那雙秋水長眸才被宋笠相中,免去了她所在家族過境所需的金銀,不過是個偏房庶女,等於賣出了數萬兩銀子的高價,還額外跟宋笠這個廣陵道當權紅人攀附了一份交情,不光是那個士族上下竊喜,便是女子也心有歡喜,尋常嫁人就要講究門當戶對,哪裏敢奢望一位朝廷封賜的橫江將軍?

宋笠側過頭,凝視著那個還不知姓名的女子,微笑道:“你再多看一眼本將的傷口,可就要剮去你的雙目了。”

本就僅是略懂騎術而顛簸得臉色微白的女子,一下子驚駭得面無人色。

驛路上的一雙女子,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可當她們想要上前致謝,那名義士早已眨眼功夫就不見蹤影。

怯弱女子捧著心口,嬌喘籲籲,一陣後怕道:“高峽,要不咱們回京城吧?”

放劍歸鞘的高大女子輕聲道:“等見過了趙鑄,就送你回去。”

唯有細看之下,才能察覺她竟是有一雙碧綠眼眸。

紫髯碧眼張首輔。

女子無須,可碧眼相似。

又是京城中人,她的身份也就不難猜測,張巨鹿的女兒,張高峽。

而張高峽身邊的女子,是貨真價實的皇親國戚,天底下最金枝玉葉的女子,心儀於那位宋家雛鳳,加上張高峽正好要行走江湖,這才偷溜出太安城,南下之行的初期,大體上就跟踏春遊玩一般,偶有風波,也是有驚無險,都給張高峽的劍術擺平過去,她們在進入廣陵道之前,甚至還去了趟武帝城看熱鬧,因為王仙芝出城之後,於新郎樓荒林鴉這些徒弟也跟著都棄城遠遊,城內高手無人鎮壓,起先還不敢造次,等到確定武帝城的確成了無主之地後,就有人開始生事,不過很快就有一支騎軍駐紮在城外,這才消停了幾分,不過那堵插滿兵器的內城墻,就遭了殃,即使有內城王家老奴看護,仍是每天都會少去幾把名劍名刀,不過暫時還沒有一把插在城墻高處的兵器被人竊走。張高峽就是帶著她去武帝城散心,也有一份必須近距離親眼目睹那滿墻神兵利器的私心,她是練劍之人,站在墻下足足觀摩了一個時辰,都在尋覓那些傳說中的名劍古劍,城墻高處,有黃廬大劍,有蠹魚細劍,有東越劍池的,有三百年前一對神仙眷侶懸佩的畫眉劍,與名字極其不吉利的“與君絕”,還有南海觀音宗那柄稀奇古怪的“半肩小尖”劍,更有吳家劍冢以往兩位劍冠的佩劍“認真”和“放心”,不計其數,目不暇接,如果不是閨中密友覺得枯燥乏味,張高峽能在墻根待上一天一夜,每一柄劍,那可都意味著一名絕世劍客和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落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