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草蛇灰線(第2/5頁)

更振奮人心的是在韓家被朝廷洗冤之前,薊州就已經傳出一個驚人消息,有一位當年逃過一劫的韓家遺孤出現了,隨著他的橫空出世,薊州市井也開始流傳一段可歌可泣的佳話,說是那韓家老家主的嫡長孫當年之所以沒死,並非韓家心存私心想要留下一炷香火,而是一位家中忠義客卿聯手一位早年受過韓家恩惠的江湖武道宗師,硬是背著韓家抱走了那年幼孩子,在逃難途中不幸身死的那名客卿死前曾遺言“韓家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雖說此人姓名隱晦不明,但那位武道宗師則是二十年前薊州鼎鼎大名的江湖梟雄,實力極其接近一品境界,號稱二品小宗師中無敵手,叫侯萬狐,綽號“萬戶侯”,北漢覆滅前擔任過軍中校尉,被譽為薊州萬人敵,國破後,在薊北邊關拉起了兩千多遊騎馬匪,此人揚言終有一日要砍下徐驍頭顱當酒壺,不料很快銷聲匿跡,原來是為了報恩救下了那韓家那嫡長孫,傳言如今被關押鎮壓在雁堡地下鐵牢中,可見韓家忍辱負重多少年,這名薊州豪俠便不見天日多少年了。雁堡李家這段時日無數人打著各類幌子登門拜訪,要不是最後袁庭山親自派遣一支弩刀鮮亮的騎軍故意駐紮在雁堡大路上,恐怕雁堡就不要奢望有片刻安寧了。

樓上樓梯口出現一個曼妙身影,但不知為何立即打了個轉,一閃而逝了。樓下眼尖的漢子頓時噓聲四起,用手拍桌,用筷敲碗。原來是那掌櫃的徐氏婦人給樓下酒客來了一出猶抱琵琶半遮面,這些錢囊從不缺銀子的漢子哪裏肯罷休,怪叫連連,往死裏喝倒彩。這讓那些忍無可忍的年輕士子各自與鄰桌怒目相視,脾氣好點的粗魯漢子就翻白眼,脾氣差點的直接朝地上吐唾沫,也有用打手勢去問候讀書人祖宗很多代的。說來奇怪,那老板娘其實姿色出彩不假,但怎麽也稱不上如何傾國傾城,但不管是糙爺們還是斯文書生,就算沒有一見鐘情,都偏偏越看越歡喜,前者眼窩子淺,垂涎的是那婦人沉甸甸的胸脯,滾圓挺翹的屁股,還有勾人魂魄的狐媚眼神,以及能跟他們對罵比他們還葷話的獨到風情,後者的理由就要五花八門,有說那徐氏販酒娘子趴在櫃台後偶爾發呆的神情,很有韻味,有說瞧出了老板娘剛烈貞婦的本性,更有說她對讀書人天然親近,保不齊是舊北漢哪家豪閥流落民間的大家閨秀。

但真正讓酒客只敢嘴上揩油卻萬萬不敢下手的理由,以及讓青竹酒樓生意火爆冠絕大盞城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如今被朝廷破格升任南麓關校尉的韓家嫡長孫,是徐氏的義弟!

那個店小二笑臉燦爛卻一肚子狐疑地跑下樓,畢恭畢敬請徐鳳年四人上樓就座,徐鳳年摸出一塊碎銀丟去,店小二笑容更盛,喊了一句“謝公子賞”。店小二不奇怪這四人上樓,但直接去三樓雅間可就太奇怪了,大盞城那麽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名門豪客頭回到此,可都沒這份殊榮。店小二把四人領到了三樓房門外就止步,徐鳳年推門而入,糜奉節站在門口,樊小釵跟隨徐鳳年跨過門檻,她瞥了眼那位站著不動滿臉驚喜的婦人,確實有些妖嬈韻致,尤其是胸口風景,能讓尋常男子恨不得跑去雙手托住減其負擔,不過也就那麽回事了,樊小釵本身姿色就在婦人之上,走的路數更是截然相反,大體上算各有千秋,井水不犯河水。

徐鳳年坦然坐下後,微笑道:“青竹娘,傻站著幹什麽,倒酒啊,就算重操舊業,做那人肉包子的行當,那也總得先把客人灌醉不是?”

被戴了張生根面皮的徐鳳年喊青竹娘的女子,捂住嘴,不知是哭是笑。

她正是徐鳳年在北莽橘子州遇見的青竹娘,開黑店賣黑酒,若不是山腳那夜,她無意中吐露心扉了一句醉話,事後徐鳳年也不會跟忠義寨大當家韓芳有牽連,更不會一路殺上六嶷山長樂峰的沈氏草廬。那麽韓家嫡長孫可能就會在沈氏草廬的欺壓下連山大王都當不了,只能跟那張秀誠換個山頭重新樹旗,那麽薊州就不會有自投羅網等候問斬的韓家長孫,不會有之後的改天換日,韓芳突然從囚犯一舉成為離陽王朝一等一的忠烈之後,成為了壓死首輔張巨鹿的最後那根稻草。可以說,這兩年潛伏在整個薊州的拂水房死士和諜子,都在圍繞著一個人展開隱蔽且謹慎的復雜活動,這個幸運兒正是率領二十一騎重返薊州的韓芳!哪怕拂水房耗費大量心血和人力物力,但韓芳能夠最終在一次次試探中成功脫穎而出,大概仍是有些受到韓家十數代先祖英烈的庇護,連遠在北涼遙掌薊州諜報事務的徐渭熊和褚祿山都對此嘖嘖稱奇。

這顆棋子是徐鳳年親手埋下的,距離開花結果還尚早,但對如今雪上加霜的北涼來說,薊州有和沒有韓芳,肯定是天壤之別的兩種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