纈羅 十一(第3/3頁)

  這是一年一度的慶典,油膩煙火的生活裏陡然綻放的一朵龐大的、不會結果的謊言之花。

  湯乾自唇間甘甜辛辣的酒味逐漸褪了,這才覺出旁的滋味來——原來甘醴一般的女孩兒,淚水終究也是鹹苦的。他周身血脈奔湧,心裏知道是醉了。

  “走吧,阿盆,送我回宮裏去。”季昶彎下腰,對著誇父的耳朵說道。這誇父正是六年前在港區拆毀酒館的那一個,當時被湯乾自手下一夥人圍住,挨了十幾刀也不退縮,他那雇主卻把他撇下跑了。眾人歡喜阿盆有骨氣,求過了湯乾自,把他拖到城裏那兩座小樓之一裏邊去養傷,最後幹脆召他入夥當起夜賊來。

  誇父眨了眨眼,道:“殿下,後頭可還有東陸的戲法呢。”

  少年手裏撫摸著三途隼的翎羽,眼神卻遙遙地落在帕帕爾河對岸,隔著舞踏喧嚷的彩船,隱約看得見對面白衣勝雪的少女。過了好一會,才心不在焉地說:“不看了。”

  “給將軍的信也不送了麽?”

  季昶一振手腕,三途隼便向火光映紅的空中飛去。

  “又不是一刻也離不開,讓他獨個兒多玩一會好了。咱們這就走吧。”

  阿盆答應一聲,轉身小心翼翼往人叢外邊走。

  季昶坐在誇父肩上,慢慢打開膝上擱著的碩大竹紙袋子,抽出十多枝特別稠密的蒲公英來,也沒費勁去吹,夜風一過,紛紛拂拂,一場雪似地全都落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