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昆侖觴(第5/14頁)

露哥的神情頓時異樣起來,立刻奔出去,“發生什麽事了?”

一個小廝回道:“剛跑出個人來,撞倒烤羊的架子扯一條腿子就跑,一轉身跳進水池裏就不見了!”

“胡說!池子頂多一尺深,一個人怎麽能不見了?”露哥一叠聲急步去察看了。

“咳咳咳……”竹公子又是一陣咳,風娘連忙給他拍背,一邊就朝碧蘢夫人抱怨,“這些人是白吃飯的麽?看公子受驚不適了,怎能就有雜碎混進來偷肉吃的?”

我見碧蘢夫人的目光掠過一絲寒霜,但隨即就漾出笑顏,“風娘真是對竹公子用情至深了,竟舍不得公子受半點委屈。”

“哎,夫人這話是取笑風兒了。”竹公子擺手,順勢把風校書擁入懷中,“我與她之間,自然是互相都舍不得的……”

我如芒在背,那些話再聽不下去了,拿眼偷看旁邊,好些人都去台階上舉燈張望,我便也裝作去看的樣子,把腳挪到敞軒外,心中陡然冒出一個念頭,剛才偷肉吃的會不會是消失數日的王八寶呢?

有人拉我衣袖,“小月?”

“嗯?”我回頭看時,是詩痕。

“我那出了點事……”她很焦急的樣子欲言又止。

“出什麽事了?”但我不敢去碰她的手,怕摸到骨頭。

她就拉著我往一邊人多的地方去,並附在我的耳畔,“剛才鬧事的你知道是誰嗎?”

“誒?你知道是誰?”我心頭一震,“這人跟你有什麽關系麽?”

“嗯,你來。”詩痕點頭,拉著我下台階往園子走,“你看見就知道了。”

我心下詫異,如果真是王八寶的話,莫非詩痕也與他相識?

我倆沒帶燈也沒走回廊,詩痕路熟,由她帶我繞好幾彎小徑走,“這有假山,別撞到頭……這轉彎了。”

我在露天寒風裏凍得全身發抖,“還有多遠啊?到底去哪兒?”

“就快到了,那邊的大槐樹就是。”詩痕走著走著,猛地收住腳,“誒?那邊什麽聲音?”

“哪兒?”我按她指的望去,黢黑的夜色裏什麽都看不到。

“不是,你再仔細看看,真的有東西。”詩痕的聲音透著緊張。

我極目細看,隱隱約約的陰風呼嘯處,果真從暗處飄出兩盞幽藍鬼火,我頓時頭皮發麻,“那、那有鬼火?”

兩團鬼火的光芒“騰”地冒起三尺高,我嚇得腳都軟了,卻聽一個威嚴冷峻的聲音,“你們在這做什麽?”

誒?聲音很熟悉,借著鬼火的光,我再細看,那火中站的一個頭束逍遙綸巾、身著直裰、披月白色鶴氅的少年,是春陽!

“原來是你呀。”我舒一大口氣,“嚇死我了。”

春陽一貫神情淡漠地慢慢走過來,目光斜在詩痕身上,詩痕把臉低下深深作禮。“少爺。”

她不像阿魚她們那樣看到春陽就戰戰兢兢,反倒行完禮就仰起臉,“我帶小月出來散散,夫人在‘風露人間’,方才那裏出了點小亂子,夫人正讓露哥料理。”

春陽的眼中似乎飄過一絲兇狠的冷笑:“那你現在去跟夫人說,叫她不必找了,明的是找不到的,這事我會處理。”

“是。”詩痕也不敢多說什麽,瞥了我一眼,只得轉身去了。

我冷得雙手抱著肩膀,嘴唇也打著抖,“那我回廚房去烤火了,凍、凍死人的天……不過這兒是哪裏,我該走哪個方向回去?”

我說話時,“沙沙沙”不遠處的灌木叢後突然響起一陣童謠和小孩兒的歡聲:“大鬼、小鬼、打千千、冰燈、水燈、放紙鳶,牛頭、馬面、追陀螺,躲進萼樓聽風雨……”

一群戴著猙獰面具的孩子唱著歌就這麽跑出來,並旁若無人地在我和春陽中間跑過去,春陽一把抓住其中一個的衣領,單手就把他像個木偶一樣拎起來,小孩子嚇得哇哇地手腳亂動,別的孩子一看這架勢,就“嘩”地四散到黑暗中不見了。

春陽把他舉到面前,“讓他帶你去就行。”然後把小孩往地上一扔,“去吧。”

“你下手太重了吧!他還是個小孩子。”我趕緊去扶起地上的小孩,面具後的小孩果然“嗚嗚”哭起來,我把他摟進懷裏,“哦哦,不哭不哭。”

春陽有一絲意外,“你知道他是什麽?你就這麽對他?”

我氣得反駁,“就算他不是人,但他也是孩子,你比他有力氣,就能隨便欺負他?”

春陽眯了眯眼角不做聲,我說完心裏又後悔了,心裏轉著小心思,以後還指望找機會求春陽幫我離開這裏呢,萬一惹怒他以後不肯幫忙怎麽辦,把抽抽噎噎的小孩扶起來,我悻悻地改口道:“那我先回去了……你要還想吃什麽,就叫人來說一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