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不信邪

翟鳳紋是唯有皇後可用的, 尋常妃嬪,哪怕是最得皇帝寵愛的妃子,若擅自用了也是僭越之罪。

夏桐愈看愈覺心驚, 她若真穿這麽一身衣裳參加冊封禮,但凡被人察覺, 就別想明哲保身了, 哪怕問題出在內務府頭上,也難免被人指責她的野心。

是誰要害她?蔣太後、蔣映月,還是德妃賢妃?蔣碧蘭如今已是強弩之末,也沒本事在禮服上做手腳,又是誰千方百計跟她過不去呢?

夏桐慌忙將那件緞衣撇開,像怕被毒蛇咬傷手似的,“快, 讓常青拿去內務府,再換件新的來。”

平姑本想說封妃是大事, 別說旁人,恐怕連太後都未必有權限指使得動內務府, 此事或許另有內情;可瞧見夏桐如臨大敵的模樣,她嘆了口氣,將那些話悄悄咽了回去。

好在離封妃還有三四天,內務府雖只做了這麽一件, 絲線卻備有多的,為的便是以防萬一, 只是修改一下衣裳內裏的圖案,讓繡坊裏的繡娘連夜趕工並非難事。

內務府很爽快的答應下來, 還特意挑了幾匹金秋新進的綢緞送給夏桐作為賠禮。夏桐松口氣, 接受了他們的道歉, 賠禮卻沒要——她如今的地位水漲船高,愈發得謹言慎行,不能讓人抓著錯處,相比之下,與人交好總比交惡要強。

何況,也耽擱不了多少事。

安如海如實將關雎宮那場有驚無險的風波匯報給皇帝,一面捂著胸口道:“夏主子這回可嚇壞了,誰知道內務府辦事恁麽不牢靠!也不曉得是誰在裏頭做了手腳。”

蔣太後犯不著用這種歪門邪道,她那兩個侄女卻未必,再還有溫德妃與徐賢妃亦負責籌備封妃大典,或許她們眼紅夏主子步步高升,故意使點絆子?那也不是沒可能的。

安如海覷著皇帝臉色,想聽聽皇帝怎麽處置,誰知劉璋卻輕輕說道:“是朕幹的。”

安如海:“……?!”

劉璋嘆道:“朕本來想給她一個驚喜,誰知宸妃卻比朕想的細心,輕易便察覺了,倒讓內務府白擔了虛名。”

安如海心說,您這不是驚喜是驚嚇吧?

他陪笑道:“夏主子向來謹慎,縱使能體會陛下深意,也未必敢承受。陛下若有心,覺得妃位尚且薄待了夏主子,也不必非要逾制,多多的賞她些份例便是了,到底關雎宮有兩位小主子,便是花用多些,旁人也不好說什麽的。”

劉璋點頭,“你說得對,倒是朕犯糊塗。”沉吟道,“告訴內務府,讓他們將禮服修改好後便盡快送去關雎宮,別耽擱了儀式。”

雖有些失望,卻更帶些隱隱的輕松——夏桐還是那個夏桐,並未因身份地位的變化而更改其心性,這樣子反而讓皇帝放心許多。

安如海最知道什麽時候說什麽話,迎合著道:“奴婢知道陛下您的意思,那個位子,夏主子自然是擔當得起的,只是眼下仍不宜操之過急,等再過兩年,夏主子地位穩固了,那時商量起來便容易多了。”

心裏還是挺佩服關雎宮那位的定力——若換了從前的蔣貴妃娘娘,哪怕察覺出禮服不對,只怕亦會急吼吼地穿上去炫耀,所以這樣的人注定不長久啊。

如夏主子這般,卻是後福無窮的。

蔣太後聽說內務府鬧的烏龍,心裏也猜著皇帝動了手腳,只冷哼一聲,“還算姓夏的識趣。”

知道自己不配,就主動辭了。否則她若敢穿翟鳳紋去太廟致禮,蔣太後準保將她臉皮撕下來。

常嬤嬤一邊為這位老娘娘捏肩,一邊推心置腹道:“老奴瞧著夏主子倒是個好的,之前陛下說要立她為貴妃,她不是也辭了?可見夏主子心裏自有一杆秤,什麽事當做,什麽事不當做,她比誰都清楚。”

蔣太後分外不屑,“她那是以退為進,你以為她多麽清高?”

只瞧這回內務府一點小小的錯漏,恨不得全府來給夏桐賠不是,又是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的任其挑選,她就沒見過宮裏誰曾享過如此體面!

反觀自家侄女,被貶為婕妤不說,皇帝還吩咐只按選侍的份例供應,眼看著蔣碧蘭日益消瘦,好好的美人面熬成骷髏頭,蔣太後簡直沒法跟娘家兄弟交代!

可恨蔣家二位夫人還得親自來參加夏桐的封妃禮,面上還不能露出半點不悅,蔣太後想想真要憋屈死了。

可她又能怎麽辦呢?兒子被夏氏迷了心竅,孫子又盡出在夏氏肚子裏,她這個老婆子成了沒人疼沒人愛的,只能對著墻壁流眼淚罷了。

夏桐封妃那日趕在重陽之前,正是霜降。晨起就看到院中草坪掛著滿滿當當的小白珠子,太陽一照,跟琉璃瓦似的熠熠生輝。

平姑笑道:“霞光萬道,瑞氣千條,可見老天爺都來為娘娘喝彩呢!”

夏桐穿著那件優雅而華貴的禮服,面上只能矜持地微笑,身後還有兩個小宮女替她拎著長長的裙擺——不然鐵定得拖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