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累不累啊

象罔施施然南行,穿過人煙村寨,從大河走到了淮水之濱。他並沒有施展飛天神通,也沒有隱匿行跡,走得好像並不快,但普通人卻很難追得上。看著他就在前面不緊不慢地步行,但走著走著,便漸漸消失在遠方。

象罔的裝束奇異,神情似有些茫然,就這樣走在路上難免引人側目。但是這些年來,隨著遷徙、治水、開拓新家園,各部之間的人口流動非常大,沿途民眾見到了太多他們原先根本沒見過的、也幾乎不可能見到的人和事物,早已見怪不怪。

的確,中華各部從沒有經歷過這麽大規模的人口流動與部族融合。歷史上最大規模的人口流動就是部族遷徙,但部族遷徙是單向地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如今的人口流動卻是交錯而復雜的。

原本中華各部的發展水平、生活習俗、生產工藝都有較明顯的差別。經歷這個過程之後,這種差別迅速地縮小,保留的大多只是地域性的差異。先進的生產技術也迅速傳播到各個部族,生活習慣相互影響,形成了很多統一的風俗。

但像這幾十年來如此大規模的人口交錯流動畢竟是特例,隨著治水功成,各部不再有大規模的民夫被抽調到遠方,也結束了遷徙的步伐。人口流動主要體現在開墾新的沃野、彼此通商交換,將來會漸漸趨於一個穩定的水平。

象罔走在路上,也不論前面是通達大道還是田間小路,也不管沿途民眾以怎樣好奇的目光看著他,反正他是有路就走、飄然南行。這位仙家是在看風景嗎?可他又沒有特意進入名山大川,也許人間就是風景吧。

象罔這一路沒有和任何人交談,也沒有左顧右盼。但沿途風景盡收元神,所路過村寨中人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逃不過他的感知。他還在無形間分化神意附著在不同人的身上,感受著他們的心緒,體會著他們與別人打交道時的種種想法,但他本人沒有做任何多余的事。

想跟蹤象罔很困難,哪怕趕著一輛馬車都未必能始終追得上。因為馬總會累的,而象罔雖走得不快,卻好像根本就不會累。可是有一個人卻追上了象罔,就是那位跟蹤他的女子。

女子雖穿著略顯臃腫的粗布衣衫掩飾了身材,也用汙泥將一張俏臉抹得很臟,但是身手卻非常矯健,應是習過武或是有修為在身,差不多相當於二境圓滿,在各部族中也算是最精銳的勇士了,而她卻是一位妙齡女子。

饒是如此,她在路上了也吃了不少苦頭。象罔走走停停,有時他也會駐足,不像是宿營卻像是在細細觀賞風景,但說不定會在什麽時候停下。他經常連夜行走,就連下雨時也慢步如常。這女子可是得休息,也得吃東西。

她隨身並沒有帶幹糧,餓了怎麽辦?就在沿途村寨中取用。有時她就直接問路邊人家要點吃的,有時便直接進入無人的院落自取食物,用俗話說便是偷,累了就自尋地方休息。

這種時候,她難免就會把人給跟丟了,但也沒關系,因為象罔的行蹤有規律,有路便往南行,她再加快腳步追下去,過一段時間便又能發現象罔,就這麽一直來到了淮水岸邊。

象罔知不知道有這麽一位神秘女子一直在跟蹤自己?這恐怕誰都不清楚,因為象罔一直就是那個樣子,就算察覺了,也和沒察覺沒什麽區別。

這一日象罔再度駐足,站立在一座湖泊邊的山丘上。此山就是虎娃曾放牛煉丹之地,山下的湖泊便是淮澤消退後殘留的水域,而不遠處還有另一座山丘,那是鎮壓無支祁之處。象罔沒有坐、沒有睡覺,就這麽在山上站了一夜,誰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麽,他也好像什麽都沒幹。

天明時分,他走下了山丘繼續往南行,周圍的野地裏長滿了齊腰高的花草,花草間有一條小路。這裏是淮澤水退後露出的土地,附近村寨有人常在這一帶放牧牛羊。小路蜿蜒、地勢起伏,有的地方草長得很高還夾雜著茂盛的灌木,視線往往看不太遠。

走著走著,小路在開著野花的灌木叢邊拐了個彎,突然傳出一聲嬌羞的驚呼。這位下界真仙走路好像不長眼,居然撞著人了,而且撞到的還是一位妙齡女子。

來者就是一路跟蹤他的女子,此刻已經換了裝束,身穿素色衣裙,盡顯婀娜身段,梳理打扮得非常幹凈整齊,不小心一頭撞進象罔的懷裏,嬌顏含羞帶怯。

她左手提著一個罐子,罐子裏裝的是菜湯,右手提著一個籃子,籃子上蓋著一塊布。轉彎時腳步有點快,撞在象罔的懷裏失手將罐子打翻了,動作很巧,罐口揚起正扣在象罔的肩上,半溫不熱的湯灑了象罔一身。籃子也落在了地上,露出了裏面的面餅。

姑娘就像一頭受了驚嚇的小鹿,臉和胸撞到了象罔的懷,隨即閃電般地向後一縮,自己身上倒是一點都沒弄臟,發出一聲嬌呼,臉色騰的就紅了,趕緊低頭道:“實在不好意思,是我走路不小心,將您給撞著了……哎呀,您的衣服弄臟了,脫下來讓我幫您洗洗吧。那邊就有一條小溪,可在溪邊生火烤幹,一會兒功夫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