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認識你嗎?”

淩危雲:“……我認識你嗎?”

一上來就咒人死,即便認識,恐怕也是仇家。

淩危雲頓住腳步,有些警惕地盯著眼前這位陌生男子,身後一串胖筍也全都就地止步,滴溜溜在原地打轉。

年輕男子大概也是沒有料到還有這番轉折,方才第一眼見到淩危雲時的那種難以形容的神情迅速褪去,變成一種古怪,又滿是狐疑,半晌,他才道:“淩危雲,你不認得我了?”

淩危雲不言,默默在手心凝成了一團靈氣,一副戒備姿態,道:“你又是誰,我為什麽要認得你?”

頓了頓,又忍不住地問道:“淩危雲,是我的名字?”

青年聽他又說了一遍不認識自己,眼裏一沉,一瞬間掠過陰郁之色,但聽得對方接下來所說,竟是連自己是誰都已經全忘記了,也是不由得一愣。

他微眯起眼,仔細打量淩危雲,像是在判斷淩危雲所言是真是假,淩危雲也不躲不避地直視回來。

半晌,青年不知道是想通了什麽,竟像是整個人都放松了似的,他突然笑了起來:“是了,你定然是不記得了,否則一見到我,你……”

說到此處驀地一頓,又若無其事地繼續:“你對我就斷斷不會是這個態度了。”

淩危雲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覺得此人態度詭異,說話也雲山霧罩,甚是莫名其妙。

只是畢竟是自己睜眼醒來見到的第一個活人,饒是淩危雲一貫心如止水,此時也被激起了好奇,忍不住追問:“那該是什麽態度?”

青年看著他,眼裏似有暗光一閃而過,他驀地勾起唇角,笑了起來:“自然是高興萬分,激動不已,說不定還要將我抱個滿懷,說有多麽想念我。”

淩危雲:“……”

饒是他已經失憶了,也覺得青年口中這個人和自己打不著半點兒關系。

“畢竟我們已有幾百年未見了,”青年突然放輕聲音,低低地喚了一聲,“大師兄。”

那聲大師兄仿佛被他含在舌根,含了很久,以至於終於說出口的時候,竟輕微地有些顫栗,青年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裏,仿佛也因此燎起一簇野火似的亮光,卻又迅速地掩藏在了漆黑瞳仁之後。

就連淩危雲都覺心神一震,仿佛恍惚,以至於全沒注意青年那一瞬間的異樣。

淩危雲到底是失憶太久,又於人事不通,青年三兩句話,尤其那一聲情深意重的大師兄一喊出來,倒也真的讓淩危雲稍微感到了動搖,一時心軟,將人帶回了自己的草廬。

那草廬是他給自己搭的一個小屋,位處山腰的一個平坦開闊地界,平時修煉睡覺都很方便。雖說任何人來看了,都不免要說一句簡陋,但淩危雲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並不知道便是在毫無術法的人界裏頭,也能單憑人力,就可造出精美華麗的浩大屋室,更別說他其實修為甚高,只要他想,開山立派也完全有資格。淩危雲並不懂得這些,對於屋檐除了遮風避雨,也並沒有別的要求,因此他再次從萬物生靈中得了靈感,眼看著鳥雀給自己搭窩,有樣學樣地給自己也搭了一個草窩,只是後來發現那草窩遮風避雨的效用,委實是寒酸了點,又無師自通給草窩搭了個棚,又造了個結界,這便算完了。

於是倜夜來到淩危雲的草棚前,默然無語片刻,道:“這些年你在這裏,就是這樣子過的?”

那草廬上的草也搭得不緊,有些松松地散落下來,留出一道道縫隙,日光穿透而過,同幕天席地卻也沒太多區別了。

修仙者雖然大多清心寡欲,於物欲上不很追求,但修仙者的不追求,是不追求人界向往的金銀珠寶,但凡是有助於修煉的,從仙丹靈藥,靈器法寶,到可助人突破境界的高階修煉功法,再到靈氣充沛的仙山洞府,哪一樣又不是被修真者們搶破了頭。淩危雲搭的這草廬,別說護衛修士閉關,便是最基本的遮蔽功能都談不上,那破結界更是純心逗人來玩呢。

也虧得淩危雲待這犄角旮旯,無人問津,否則早不知道老巢被掀翻幾回了。

淩危雲倒是不知其中種種風險,只點頭道:“是啊,我親手搭的。”

言語中隱隱有驕傲之意。

倜夜:“……”

倜夜沒有和他繼續糾纏這個問題,手中靈力洶湧而出,迅速在那小破屋旁邊另起了一棟屋舍,白玉為瓦,芝蘭作墻,房梁上雕繪祥雲,有條黑蛇張牙舞爪地盤在雲頭上。

淩危雲眼見這妙法幻境瞬時生成,旁邊那小屋在這麽對比之下,簡直相形見絀,土包子淩危雲頓時大為驚嘆:“你這個可確實比我厲害多了。”

倜夜一頓,嘴角不動聲色地輕微翹起,口中卻只淡道:“這附近沒有什麽可適宜作洞府的地方,暫且造個幻境,先住上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