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六博棋(第2/11頁)

陸子岡雖然在北京長大,但母親的老家是在陜西,所以即使是不認識這個中年人,也猜得出來是自家表叔,連忙問好。表叔也不和他客氣,自來熟的把他拽到自己身邊的空位,然後也不管他能不能記得住,開始從主位順時針地介紹在桌的各位。陸子岡挨個見過,讓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一個老人和一名少年。那個老人就是這個宅院的主人,大家都管他叫余老 。年紀看上去有七八十歲了,身體不怎麽好,時不時還咳嗽連連。而坐在他左手邊的少年,白發赤瞳,端的是俊美無雙,世間少見。因為那發色和瞳色異於常人,雖然知道這肯定是白化病使然,但很少見有男人留那麽長的頭發,陸子岡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想來也是因為他遲到,所以這些人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其中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舉著茶杯笑吟吟的問道:“李叔你這個侄子的名字很奇怪嘛!居然叫陸子岡,和史上那位琢玉聖手的名字一模一樣,就是不知道可有錕铻刀傍身否?”

陸子岡聽到錕铻刀這三個字,雖然知道對方在開玩笑,但還是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口袋,他身上還真有铻刀。因為剛介紹過,陸子岡還記得這名女子叫夏淺,是報社記者,這次是和她的丈夫魏卓然一起來的。這位夏淺女士長得很漂亮,卷燙挑染的短發靚麗惹眼,妝容精致,穿著時尚,很有都市OL的感覺。她的丈夫魏卓然坐在他的身邊,也是相貌出眾年輕有為,據說是一家外資公司的高層經理,兩人坐在一起,郎才女貌倒是一對璧人。只是那魏卓然顯然是被妻子強拉過來作陪的,俊逸的臉上雖然掛著笑容,但眼神卻透露著疏離和淡漠。 陸子岡從小到大因為這個名字,不知道被多少人取笑過,此時自然也不在意,隨口解釋。誰叫他有個考古學家學得癡迷的老爹,據說在他出生的時候,他爹正好迷上研究子岡款的玉器,遂大筆一揮把他取名為陸子岡。這麽一說笑,眾人間初識的隔閡便一笑而散,陸子岡也察覺到在座的雖然各種年齡層次都有,可應當都是內行人,否則一般人並會不知道“陸子岡”是何許人也。“要說我們今天相聚就是有緣啊!這席間出了有陸兄之外,還有胡亥弟弟啊!哈哈!”一個和陸子岡年紀差不多的男子笑嘻嘻地說道,他叫林硯,是一所名牌大學歷史專科的學生,坐在他旁邊的是他的雙胞胎哥哥林墨,他們兩人一動一靜,林硯穿著一身耐克的運動服,而林墨則穿著條紋衫和牛仔褲。兩人相貌清秀,一見便知定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此時林硯古靈精怪地擠著眼睛,一邊說一邊看向余老身邊的那名少年。 陸子岡剛才在表叔介紹的時候,就聽聞這名白發赤瞳的英俊少年叫胡亥,還以為是恰好同音而已,沒想到真是“胡亥”那兩個字。見對方並沒有接話,一臉的冷意,陸子岡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說了幾句“好巧好巧”,便帶過了話題。 這一桌十二個人,陸子岡到了之後人便齊了,廳堂外的下人們撤下了茶水,呈上精致的酒菜。陸子岡顛簸了一天,早就餓得難受,便不再說什麽,專心填飽肚子。這宅院氣派非凡,置備的酒菜也大有來歷,每道菜都是色香味十足,包含寓意。陸子岡對美食到沒有什麽研究,一邊吃一邊聽林硯在講那盤桂花琉璃藕的傳奇,胃口大開。接六博棋 酒過三巡,氣氛便熱絡了起來,陸子岡吃了個八分飽,便放下了筷子,無聊地四處打量起來。這間主屋的布局很奇怪,擡梁式的建築是在立柱上架梁,梁上又擡梁,也稱疊梁式。這種布局一般都在宮殿或者廟宇等大型建築中使用,倒也不稀奇。可是這間主屋居然是少見的正方形建築,而且寬廣得嚇人,但四周都被一人高的雙面蘇繡屏風所擋,所以看起來倒並沒有太突兀。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廳堂內只有屏風之間的四盞宮燈盈盈閃爍,增添了幾抹古韻,但陸子岡看著屏風被宮燈映在地上的影子,起起伏伏地搖曳著,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不安。在吃喝間,表叔也順便和陸子岡講了下這次叫他來的目的。這座宅院的主人余老在這個圈子裏的名聲很響,曾經在國家博物館籌建的時候,捐獻出了很多古董。陸子岡這才把印象中的余老和眼前風燭殘年的老人掛上了鉤。在這個圈子裏面,余老的聚會享有盛名,余老喜歡每隔一段時間叫上一些人來聚一聚,再拿出幾樣收藏的古董讓大家品評,陸子岡只知道表叔前幾年發了一筆橫財,不知道怎麽就和余老認識了,便好不容易有了這次的機會。估計他表叔是知道自己學識不夠,正好余老的聚會是可以帶家屬的,就想起來他這個在國家博物館工作的遠房表侄。最起碼還可以撐撐場面不是? 陸子岡一聽這和他之前猜測的原因差不多,便鎮定了下來。其實他倒是很喜歡這裏,除了交通不方便之外,這座宅院就像是遠離世外的桃源,他從進來到現在,都沒有看到半點有現代化氣息的東西,一切都是那麽的復古仿佛離開了鋼筋鐵骨的城市森林,讓他這種崇拜復古文化的人贊嘆不已。 一頓飯很快就吃完了,下人們安靜地走上來撤掉酒席,又端上沏好的上好的碧螺春茶。已經酒酣耳熱的眾人也就少了之前的那份生疏,其中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迫不及待地催促道:“余老,今天拿什麽寶貝出來給我們開開眼界啊?” 這個中年人叫嚴傲,身材枯瘦,膚色暗黑,額頭上有著深深的擡頭紋,鼻梁上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身上穿著松松垮垮的西服,手上戴著鴿子蛋大小的蜜蠟手串。據說他是一家拍賣行的負責人,和余老關系很好,所以說話也不是那麽講究。 余老還在不時地小聲咳嗽,讓人不由得擔憂他的身體是否還能承受得住,這時坐在他右手邊的女子笑盈盈地開口道:“嚴哥請稍安勿躁,今天只有一件古董出場亮相,不過大家肯定不會失望就是了。” 這位女子也只有二十出頭的模樣,區別於在坐另一位女士夏淺的濃妝艷抹,這位名叫安諾的女子如清水出芙蓉般,天然去雕飾,黑色的長直發柔順地披在肩後,羊脂玉般的臉容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讓人一看便覺得舒服。陸子岡之前已經在表叔的介紹下,知道這個安諾便是余老的助理,在飯桌上伺候得余老無微不至,說話妙語連珠,很能調節氣氛鎮住場子。再加之長相出挑,氣質溫柔,在座的男人基本一半時間都把目光流連在她的身上。 嚴傲一聽之下越發好奇起來,雖然他和余老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據說余老的每次聚會都至少有三件古董讓大家品評。今晚只有一件,那就是說,這一件頂得了三件古董的價值。 陸子岡環視一圈,發現不光是嚴傲一人好奇,在座的各位或多或少都露出了感興趣的目光,當然除了那名叫胡亥的白發少年和強被拉過來充數的魏卓然。前者八成是已經知道是什麽而後者大概是不以為然吧。 余老低聲吩咐了安諾幾句,後者便站起身,轉過屏風走向一旁的偏廳。不多時便在大家的期待中回轉,手裏捧著一個扁扁的方木盒,小心地放在了桌子的中央將其打開。一股木頭腐朽的味道撲面而來,陸子岡略一皺眉,他沒有聞到防腐材料的氣味,難道余老並沒有做好古董的保存嗎?他定睛看去,霎時瞪大雙目。“六博棋!”比陸子岡還要先一部驚呼出聲的,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學者吳語,據說他在寫一部古物集錦,正四處收集材料中,他此時已激動得站了起來,胖胖的身體渾身直顫,露出想要觸碰卻不敢擅自動手的表情。